223 赴死

说来也巧，璞真的话音刚落，叫阵多时的迴龙三姐似乎真的是累了，无奈的看了辕门紧闭的唐营一眼，然后回去休息去了。

迴龙三姐刚刚下去，旁边一个大阵里果然又走出一个道人。璞真一看到这个道人身后的大阵，不由得用他的小蹄子，不住的拍起松娴的头顶来。

“你说你上辈子沾染了多少因果，怎么哪里都跟你有关系呢！”

璞真说的这话很好理解，因为对面道人主持的大阵，正是十绝阵中的化血阵。千年前，松娴还是太乙真人那时候，这化血阵可不就是他来破的嘛！

“你说你之前非去什么寒冰阵，跟那个什么迴龙三姐沾染因果，又丢了自家法宝。如今已不得擅改，你空有前世经验却不得用处。这一阵我又得另寻他人来破了，你可知添了多少变数。”

这璞真说到恨处，不禁抬起两只前爪噼里啪啦的冲着松娴的脑袋打了下去，没几下就推倒了他的发冠，钩散了他的发髻。

但松娴此时看着狼狈，却也知道这璞真也就是说说而已，大家就见识过这个小兽的实力，它要是真的发狠，这些下打在脑袋顶上，这松娴早就成了一个血葫芦了。

按理说，这璞真如今在芦棚内主持大局，哪里能够这样的胡闹。但它这样做了，求其原因，还是有另一件事实在让它难以抉择。

谁打头阵？

千年前的经验历历在目，要破这十绝阵，还需有祭阵之人，但它又如何能够自然的指使某一个人前去送死呢？

芦棚下的众人也都大概想到了这一层，一时间气氛默然。但就在这时，芦棚外倒热闹了起来。一帮将士一路撕打着，从唐王的军帐前，来到了芦棚跟前。

最后快到芦棚之下的时候，一个身形魁梧的执盾之将，抽冷子猛地拿盾牌撞到了一片人，又一脚把快他一步的年轻人踹倒，大步一迈，人便进了芦棚之中。

“我赢了！这一阵便由我来！”

这员将领回头冲着身后的那些同袍宣告一声，随后便转身走到璞真之前。对着那小兽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然后说道。

“上仙！俺乃是南路边军，重甲步营统领，南阳。也较量过几个地仙，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资格，为破那恶阵献上一份力。”

芦棚里的所有人都看着南阳，又看着芦棚外的那些一起撕打过来的将士们。

“你可知道，此一去意味着什么？”

璞真放下玩闹，看着南阳认真的问道。

“嘿！知道一点，却又知道的不多。”

南阳稳了稳手中盾牌，随即又抬起头，看着璞真凛然说道。

“但我是一个军人，我知道魔教要灭我大唐，此战保家卫国。从天下大乱到天下大治，无不从流血而成。而今大唐需要有流血而牺牲者，唐人自然奋勇争先，此国之德也。南阳要让天下所有的人仙妖魔看看，什么是人心所向，天命当在我大唐。”

璞真不由得被这个在它眼中还十分弱小的人类震惊了，不止为了他的魄力，更为了他背后的信仰。

璞真在松娴头上认真的抱着两只前爪，深深的稽首一礼。

“哈哈哈哈！”

看到这里，南阳再不多言，朗声大笑中转身出了芦棚。待走到辕门前时，南阳突然看到一个身影等待着自己，不禁收了笑声，赶忙快走几步，来到那人身前跪下。

“陛下！”

李世易搀起南阳，身旁早有人呈上两碗烈酒。李世易拿起一碗递给南阳，另一碗自己拿到手里。

“喝！”

李世易说着，端起来一饮而尽。

这一杯酒，喝的不是君主对臣子的欣赏，而是为战友而喝的壮行之酒。南阳的眼中愈加明亮，他紧跟着将那碗烈酒干掉。君臣二人相视一笑，然后一同将手中酒碗摔个粉碎。

李世易看着南阳问道。

“知道去的地方何等凶险吗？”

南阳也不啰嗦，干脆的答道。

“知道！”

“那好。”

李世易随手从袖中掏出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然后递给南阳。南阳一愣，不解的看着李世易，李世易看着他说道。

“留个念想，你不会害怕不吉利吧！”

“哈哈哈哈！”

南阳听了李世易的话，放声大笑。他本就是挺而赴死，还在乎什么吉利不吉利。两个人就这么戏谑的说着关于死亡的话题，但南阳觉得很畅快，比什么桥段里假惺惺的挽留好多了。

南阳接过李世易的匕首，回手便在自己的颈后割下一缕头发来。

“哈哈哈哈！”

将匕首抛到一边，把头发塞到李世易手中。南阳再次朗笑着，向着化血阵外叫阵的道人走去。

李世易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然后走到那柄被南阳扔掉的匕首旁。先是将南阳留下的头发装到一只锦囊之中贴身收好，然后，李世易弯腰捡起那柄匕首走回辕门之下。

李世易对着从芦棚跟到此处的道门众人，然后看向坐在松娴头顶的璞真，躬身一礼问道：“请问此阵该着谁破？”

璞真在松娴头顶还了一礼，然后说道。

“此阵和当玉鼎真人的斩仙剑显威。”

李世易听到这里便转身走到庚闲身边，当初在武当山上，有玉泉山金霞洞散仙带斩仙剑前来，从那时起全天下的人便知道了，书院后山的这位七先生庚闲，便是玉鼎真人的转世之人。

李世易将那把匕首递到庚闲面前，然后说道。

“七师兄也是唐人，当知我意。”

庚闲躬身接过匕首，然后认真说道。

“最后一刀，我会用这把匕首结果他。”

李世易说道：“那我就放心了，多谢师兄。”

说完，李世易便不再多言，转身继续注视着南阳的身影。

此时的南阳已经与那化血阵阵主互相通了姓名，南阳抢身攻上正与那大妖战做一团。

那化血阵出来的道人名叫羊鹿虎，身材消瘦，双眼无神，看不出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只是下巴上的那些山羊胡子倒真的名副其实。

这南阳虽说不是出身于鼎鼎大名的玄甲重骑，但好歹也是南路边军精锐的将领，一身武技也是杀过几个地仙的人。此时左盾右刀，不一会儿就把那个羊道人杀得浑身是汗。

知道讨不了便宜，那羊道人虚晃两招，扔了几张道符拦下了南阳，然后自己挑出圈外，转身便跑进了化血阵。

这化血阵的凶名在千年之后亦不减分毫，当初前人对它便有描述。

此阵法用先天灵气，中有风雷，内藏数斗黑沙。但神仙入阵，雷响处风卷黑沙，些须着处，立化血水，纵是神仙难逃利害。

前代阵主孙天师作诗：黄风卷起黑沙飞，天地无光动杀灭；任你仙人闻此气，涓涓滴溅征衣。

南阳用手中花纹繁复的盾牌，挡下了羊道人那几枚符箓发出的法术，正好见到躲入阵中的羊道人。

此时的南阳像是忘了那化血阵的厉害一般，撇下左手的盾牌，双手执刀便追了进去。

众人眼看着南阳进了化血阵，下一刻那阵中便卷起一团黑风。不一会儿，只见那羊道人昂首阔步的从那阵中走出，手中提着的正是南阳的那把战刀。

只见羊道人将手中战刀，往之前南阳扔在阵外的那面盾牌上一扔。

“哐啷。”

众人心头一紧，却又听到那羊道人开始叫起阵来。

大家哪里顾得上听那人说的什么，只见庚闲对众人施了一礼，随后走出辕门，向着那羊道人缓缓走去。

羊道人在阵前看着缓步走来的庚闲说道：“原来是所谓的七先生，说起来千年之前您可没有进这十绝阵，千年之后贵教倒还是一如既往的，拿些无名小卒来做垫脚石。”

“你所说的无名小卒，在我们看来却是有着共同信仰的袍泽兄弟，我们有共同的目的，亦有相同的态度。那是像你们这种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家伙，所不能理解的。所以，你们永远都不明白人心是怎么一回事，人心所向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庚闲剑指弹出，那斩仙剑不知从他身上什么地方飞了出来，遥遥的指向了那化血阵门前的羊道人。

“所以，千年之前你们会输，千年之后你们依然会输。”

羊道人看着庚闲头顶的那柄仙剑，虽然千年之前斩仙剑露面不多，但他的主人，也就是庚闲的前世，那可是玉鼎真人。座下弟子更是有一个名叫杨戬的，威名响彻寰宇。

虽说现在的庚闲还只是庚闲，跟玉鼎真人差得很远，但千年前身为十二金仙的玉鼎真人眼中又何曾能有自己。有的时候，天赋这种东西，真的是有上限的。要不然怎么千年时光过去，自己依旧在前往太清之境的道路上爬行，而被圣母杀过几世的玉鼎真人，如今却已经让自己无比忌惮了。

羊道人没有逞能，只见他慢慢退入本阵，同时对庚闲说道。

“多说无益，你们已经送来一条人命，你试试能否破我大阵。我虽不如千年前的孙天师，但你更不是当初的十二金仙，这场较量究竟结果如何，我们还得打过一遍。”

“我可不是来打架的。”

庚闲说道。

“我是来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