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 燕歌

叶成说的坦然，说的自然，说的理所当然。而赵婷听了他的话竟然也不置可否，只是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

此时天上的乌云已经快要散尽，露出里面那轮皎洁的明月来，叶成像是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对着赵婷微微笑道。

“左右现在你也走不了，我也走不了，不如我们在这里赏月吧。”

叶成说着，长剑之上的剑芒更是同时消失。

将长剑收起，趋步来到赵婷的身边，而赵婷却也没有抗拒，依旧站在原地，反倒是听到叶成的话之后，抬头看了眼月亮。

“你们在这，让我很尴尬啊！”

圣女的身边当然有一些手下，叶成此话一说出口更让他们无比吐血。尤其是佘芫，他恨不得把这一口血直接喷到叶成脸上，然后大声的问他：你有脸吗？你哪里尴尬了？

但他终究只是想想，如今的叶成离他已经很近，但自已却已经不敢多动，生怕那柄长剑不知什么时候就能刺入自己的身体。

“你们下去吧！去给那边再添点压力。”

赵婷知道这些手下根本不是叶成的对手，捆在一起也不行。更关键的是她知道叶成，她懂叶成。

“是！”

周围的大妖下去了，尤其佘芫，更是干脆。

“你就不怕他们死在那边？”

叶成问道。

赵婷看着天空中的圆月，淡淡说道。

“你这人真讨厌。”

......

媱金翎的提示，所有人都不会当做耳旁风。在这个阵线刚刚稳固，极容易放松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强打精神集中精力应对。

普通人或许只想到，敌人可能会利用这个防线刚刚稳固，心里放松下来的机会，实施一波强攻。

但是，看过媱金翎跟张剑一穿越尸潮那则情报的人，可就立刻意识到这尸潮真正的恐怖是什么了。

看着四周依旧不断从树林中涌出的僵尸，厮杀了许久的将士们不禁生出一丝无力之感。

对于媱金翎她们这几个年轻人，书院的先生们，道门的诸位强者。他们的心性还要强一些，真正容易出问题的，则是那些普通的，直面僵尸的将士们。

自从南荒将众妖替换下去，面对着的都是那些没有灵魂的僵尸时，战斗似乎变得简单起来。

没有冲锋时嗜血的吼叫，没有受伤时痛苦的呼嚎，甚至没有一刀下去鲜血喷溅冲破血管的声音。

唐营之中也渐渐少了呐喊声，少了热血的、恐惧的、兴奋的、各种各样的呼喝声。战斗仍然激烈，但战场上却只剩下战刃相撞，刀盾相击，或是刀劈入骨，或是斩落僵尸头颅的声音。

但就是没有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声音。

所有人都机械的挥舞着战刀，砍下一个僵尸的头颅，再砍下另一个僵尸的脑袋。

就这样一直杀下去吗？

所有的人未必有这样的疑问，但心中的麻木却已经显现。就连战线之外，一些道门前来相助的法师，有道心不够强大的，此时也难保清明。

这已经是末日了吗？

这是到了地狱吧？

就在这些人浑浑噩噩，机械的挥舞兵器，快要忘记自我，迷失在末日屠杀的恐怖中时。

“踏破头颅兮，生死立判！”

“壮士一去兮，不再南看！”

“我先去，你再来。”

“我先战，你再来。”

“我先死，你再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我已去，你快来。”

“我已战，你快来。”

“我已死，你快来。”

“我已死，你快来。”

媱金翎突然唱起刚学会的这首燕歌，她身边的张剑一似乎完全的感受到了她的心思，手中长剑振动不住发出铮铮之声，随着那燕歌的节奏忽而婉转，忽而高亢。

许多剑客都有弹剑高歌，尽发疏狂的喜好。但此时看张剑一却一板一眼的砍着眼前的僵尸，他自己就是一个傀儡，那里还有什么弹剑的性质。

但那随着歌曲起伏的铮鸣却做不了假，稍加观察才知道，这高低起伏抑扬顿挫的声音竟然是那长剑同僵尸身体碰撞而来，或削或砍或拍，时间万物凡有接触，便有痕迹。但张剑一的剑在这样激烈的战斗中，竟还能让长剑振动的声音自然而然的合着音律。也不知道是该说奇迹，还是媱金翎与张剑一已经心意相通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古老的燕歌迅速穿过战场，让所有人的心灵为之一振，神志霍的清明起来。

这一回过神来，之前几乎神志不清的那些人不禁流了一身冷汗。在如此激烈的战斗中，竟然乱七八糟的想那些有的没的，简直是嫌死的不够快了。

幸亏有这古老的燕歌将所有人从那种危险的状态中拉出来，而这铮铮之声又让唐人心中名为战意的那根弦随之震动起来。

“踏破头颅兮，生死立判！”

“壮士一去兮，不再南看！”

“我先去，你再来。”

“我先战，你再来。”

“我先死，你再来。”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我已去，你快来。”

“我已战，你快来。”

“我已死，你快来。”

“我已死，你快来。”

唐营中再次响起这歌声，比之傍晚时，却又多了几丝壮阔。

“轰！”“吼！”

就在这所有人刚刚缓过来的时候，刚刚没有出手的大妖们却突然出手了，而且一上手就是全力以赴的扑杀。

在那些将士浑浑噩噩的时候没有出手，反倒是在他们刚刚清醒的时候发难。大妖们不是要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只是要打那些高手一个措手不及。

一共十余个大妖，不知什么时候混在僵尸中间，同时的扑杀了十余个目标。他们选的目标当然不是像媱金翎她们这几个年轻人，亦或是书院先生那样的人物，但却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这里有道门中某些门派的掌门，有点金榜前列的高手，甚至有几个逍遥榜上的人。这其中甚至有普贤寺的方丈，慧持。

最胆大的要属最开始现身的虎道人，这次他竟然又潜伏到了唐军防线的附近，他的扑杀直接撞开了那处防线，然后将一个指挥作战的裨将排成了一团烂肉。

等大家反映过来的时候，这些大妖却不恋战，一个个早退回去了。

有见识的人都十分在意那些大妖撤走时脸上的狞笑，他们行有余力，但却并不急于毕其功于一役。

他们想保持这种高压，让唐军这边被逼得崩溃啊！

李世易在书院几位先生的帮助下补上了被虎道人撞出的缺口，但这场战斗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便不会有一丝胜利的机会。

应当怎么办？

刚刚一曲燕歌提起的心气，被南荒大妖又冲撞一下，这一阵慌乱抵过去之后。任那些经历过无数战场厮杀的铁血汉子，也觉得一阵阵手软脚麻。

且不说军中缺粮，近日来饱饭没吃几顿。就是这么久的战斗，也足以耗光他们的体力，此时让他们坚持下去的，也就是唐人的那股精气神了。

魔教圣女不愧是智计无双，不止谋局，更要诛心。

媱金翎也不好再起个头唱歌，正在所有人苦思冥想应当如何变局的时候，变数再起。

只见有一股黑风从西方席卷而来，直刮到唐军阵营之外，在丛林边缘不住的打着旋。眨眼间，那打着旋的黑风突然一散，露出了中间的一个黑衣道人来。

“哈哈哈哈！对不住啊！圣女。半道上打了个盹，来晚了些，没误了你的大计吧！”

“哼！”

赵婷冷哼一声，显然对这个道人没什么好印象。

“哎呦！”

黑衣道人看了一眼赵婷那边，意外的哎呦了一声，但也很快的将眼下的局势看了个明白。

“原来又是被剑仙给缠住了，嘿嘿嘿！”

黑衣道人不怀好意的笑了几声，然后说道。

“圣女！您跟剑仙互相忌惮，都抽不出空，我也不敢去试那剑仙的锋芒。我看你们两个就安心看看风景，接下来的战局有我就够了！”

“哈哈哈哈！”

黑衣道人说完便狂笑着向唐军那边走去，不再看赵婷一眼，显然无当圣教的内部也并不是铁板一块。

赵婷脸上仿若有一块寒冰，冷的让人不敢靠近。但她身边的叶成又哪是一般人，只见他用肩头轻轻撞了一下赵婷，然后说道。

“这人虽然讨厌，但话说的还是有道理的。尤其是让你我安心看看风景这部分，你就应该好好听听。”

“呵！”

赵婷几乎让他气笑了。

“我真不知道你是心大还是太乐观，我虽然讨厌那个人，却也不会小看他的能耐。如今那些唐人勉强维持着战线，我圣教又来此强援，真不知道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开玩笑。”

“咦？”

叶成仿佛听不出赵婷话中的挖苦，反而是惊喜一般的轻咦一声，然后说道。

“你这是在为我考虑吗？你是要离开截教的阵营了吗？我就知道你的心里还是有我的。”

智计无双的圣女赵婷如今也真是被叶成磨得没有了脾气，又像是被人捉到尾巴一般的恼羞成怒，心烦意乱的对叶成说道。

“滚滚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