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 子曰

黑衣道人停下的地方离赵婷很近，自然也就在战场的南方，此时向唐人的防线看去，先入眼的就是一片火光。

“还挺热闹。”

黑衣道人神采奕奕的走在僵尸之间，轻佻的为前方激烈的战斗做了一个点评。

夜色里，走在僵尸中间的黑衣道人并不起眼，但没有人忽略过刚才的那道黑风。大家都在小心，不知道魔教接下来又会有什么样的攻击到来。

黑衣道人之前立了大功，圣母给了许大的好处，今日正是出关之后的第一战，不禁让他有些跃跃欲试。

感受着自己如今的强大，黑衣道人觉得以往那些有难度的法术，如今似乎可以信手拈来。

“嗯！这个环境我喜欢！”

黑衣道人所说的环境，是尸体如麦子一样倒伏满地的战场。这些尸体有一开始冲锋那些南荒众妖的，有唐人的，也有从南荒深处赶来的僵尸的。这一片血腥地狱一般的战场，在他的眼中仿佛是上好的景致一样。

随意掐了几个印决，然后朝那成堆的尸体中间点了几下，“咔啦咔啦”一阵骨头碰撞的声音响起，不一会儿，由无数白骨组成的数个巨大的骷髅拔地而起，轰隆轰隆的像着前方走去。

但就在这时，前方的一片火光之中突然传出了一声凤鸣，紧接着便有一只火凤从那火中扶摇而起，然后在空中略一盘旋随后翻身向下。

这只火凤并不是特别的大，甚至只有那些骷髅头颅大小，但其中所蕴含的威能却让黑衣道人也收了轻视。

只一个照面，那火凤在几个骷髅身上几个穿梭之后，那些白骨或是破碎，或是漆黑，但大多数则是化为灰烬。

“有意思。”

自己的法术被人瞬间破了，但却并没有对黑衣道人的心情造成什么影响。他已经判断出来对面出手的是谁，连圣母都有些忌惮的陵光神君，那只火鸟要是做不到这样的程度，他才会有些意外呢。

“咔嚓！”

黑衣道人停下了脚步，此时的双脚赫然踩着一颗惨白惨白的颅骨，黑衣道人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那两个黑骷髅，反倒觉得十分的亲切满意。

也不见的他有什么动作，但整片战场上，除了唐人沉默的劈砍声，僵尸们嘶哑的呵呵声，竟又多了一些其他的声音。

像是一条巨蟒在地下穿行的沙沙声，又像是无数人睡觉中一起磨牙的“咯咯”声。大家一时间还判断不出发生了什么，但却清楚的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没有让所有人多等，只见那黑衣道人的身形猛地一涨，附近所有尸体的骨头全都向这汇聚，不一会儿就隆起一座小山似的骨堆，黑衣道人负手立于其上，骨山不断升高，仿佛那些骷髅、白骨烘托着这人一直要升到天上去。

夜空里，平地升起一座惨白惨白的骨山，在月关的映衬下更是显得无比的瘆人。尤其这骨山之高、之大。简直让人生出来了一种，它倒塌下来便会将自己淹没的错觉。

“吕宣！”

在唐营西边的媱金翎终于认出了这个黑衣道人的身份，随着她这一声喊，看过媱金翎那份梁国情报的人也都想起了这个黑衣道人是谁。

“哦？原来是昆仑的漏网之鱼。”

黑衣道人吕宣看了一眼媱金翎，随即又趁着站的高将整个战场打量了一遍。

“原来你们四个畜生都在，书院的先生们也来了不少。”

吕宣仿佛有点激动，站在那骨山之顶，对着下面突然稽首一礼，然后说道。

“要是能在这里将你们一网打尽，那真是我得荣幸啊！”

“吱！”

突然有一声尖锐哨声破空而来，映在吕宣的眼中则是一点红芒。那是凤飞沙的桐弓射出之箭，便是在玉清之境浸淫多年的天仙也不敢正面接触。

吕宣也没有，他只是将右手向外微微一摆，只见那破空而来的箭矢，突然被几缕黑气挤了一下，然后就在离着吕宣不到三尺远的地方，与他擦身而过。

只见那支箭眨眼间便落入了吕宣身后的丛林深处，一声巨响伴着一朵蘑菇云，声势惊人。但，终究是做了无用之功。

“嘿嘿。”

那吕宣微微一笑，显得对凤飞沙这点伎俩十分蔑视。但随即他便换了一副严肃表情，然后似乎极艰难的张开了嘴。

一阵阵如地狱中涌出来的呜咽声在这南荒边境的战场上空响起，仿佛真的有那来自幽冥的冤魂爬到每个人的耳边，或是呜呜咽咽，或是凄厉呼嚎，或是撕心裂肺的惨叫。

南荒的丛林骤然惊惧不安，无数枝叶断裂而落，那些未被破坏的十绝阵也泛起了各色光泽。

那些浑浑噩噩，无知无觉的僵尸，此时也仿佛听到了这个声音，听到了这来自地狱般的声音，下意识里的四下寻找着，仿佛这里已经到了幽冥，到了他们可以栖息的归宿。

无数的黑气从地上的尸体里涌出来，从那些痴痴呆呆的僵尸身体里涌出来，从吕宣脚下的孤山里涌出来，从南荒深处的屠戮之地，从那楚郡挥向同胞的凶器，从八荒四野远道而来。一路挟尘起风，断树惊兽，风尘仆仆而至，往那洪水中孤岛一般的唐营而去。

天上的云层笼罩这片天地已经整整一个夜晚，虽然有李卫公祭出打神鞭，但终究还是散的不情不愿。然而此时就连这片奇异的云层似乎都感受到了吕宣这段咒文的恐怖，开始翻动不安。

浓厚的云层翻滚绞动的非常厉害，看上去就像是有数千条黑蛇在里面不停地绞扯，偶有云团被撕裂开来，极短暂露出缝隙，月光便从那些缝隙里洒落，又被云丝散射变成成无数种颜色，扭曲成无数种形状。

那些月光的颜色落在战场上，或皎白或惨白，连那些飘来飘去的黑气，也被这月光照的灰蒙蒙的。人们看着自已身上的斑驳光芒，和互相面无血色的僵硬的脸，仿佛见鬼了一样。

而在修行者的眼中，那些被扭曲成无数种形状的月光，和场间越来越浓厚的黑气，则是更加令人恐惧，因为在他们的神识里，那些天光变成了青面獠牙的地狱来者，变成了凶神恶煞的远古恶灵，变成了无数的恶鬼幽浮！

媱金翎知道这不是幻境，也不是吕宣的什么障眼法，而是真实的亿万厉鬼，是吕宣以这片大地上所有死去生灵的煞气，把天地元气拟成了人间地狱一般的模样！

几乎是所有人，在这地狱末日之下，在漫天厉鬼之前，也根本无法支持，哪里还有胆量与之抗衡。所有人恐惧着，痛苦着，窒息着，脸色惨白的，任那漫天厉鬼用凄厉到尖锐的声音，将自己的大脑钻透。

此时的战场之上唯有张剑一的长剑依旧凌厉，而他那把长剑也已透出血液一般的鲜红，身上的煞气竟让那些胡乱飞舞的恶灵厉鬼也不敢近前。

“嘿嘿！蚍蜉撼树。”

吕宣只是略看了一眼张剑一那处的不同，但却丝毫不以为意。

他这态度，张剑一自然是无法感受到的，但即使感受到了，这个坚韧的青年可能也不会在意。

只要是该杀的，张剑一从来没有犹豫过。不管是人是妖，是僵尸还是厉鬼，都没有什么分别。

吕宣的判断没有错，相对于整个大环境，张剑一的那一处角落实在不会改变什么，但在别处却又有着不一样的价值。

此时的战场上，普通的将士自不必说，而那些道门的修行者，却对这漫天的死灵也没有了什么对策。

但有一位少年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在杏黄旗下诵经的元生看见了张剑一的剑，更看到了他的坚持。

还有他的态度。

虽然他只是一个傀儡，但元生还是在他身上看到了许多。慢慢的，元生眼前的世界开始不一样起来，而那些厉鬼，和他们的嚎叫也不一样了起来。

元生停了口中的经文，一丝不苟的整理了一下仪表，然后站了起来。

“嗯？”

吕宣立刻注意到了元生，他注意的当然不是一个起身的元生，而是在起身的过程里便开始不断攀升着境界的元生。

“都说书院的十三先生只是一介书生，并不会修炼，看来并不是这样。”

元生的境界已经到了三花聚顶，脑后清光大放。

但，还在攀升。

一边熟悉成长的感觉，元生却仍不忘纠正吕宣的说法。

“我确实不曾修炼，但不是不会，只是不想。”

“一起身而入天仙，书院的人果然变态，不知道你这家伙前世又是什么东西。”

吕宣说着，神念微动，便有无数黑气、恶灵，在惨白斑驳的月光中，似洪水如烈火一般的向元生涌去。

元生看了一眼犹自在战斗的张剑一，再回过头来看时，他的眼中已没有什么惨白惨白的月光，没有青面獠牙的地狱来者，没有远古恶灵，没有恶鬼幽浮，也没有无情的洪水与烈火，他只看到了满天煞气在星辰的陪伴下，向自已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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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致敬我特别喜欢的一部小说，有猜出来的可以加我QQ套路，不必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