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5章 叶夏救人

见坐在御案后的人看都不再看自己一眼，佟佳氏心中好不伤痛，可是再伤痛又能怎样？那御案后的人不会理她，甚至对她生出厌弃，

越是这么想着，佟佳氏心里越是痛得难以忍受，她身形轻晃了下，只觉头晕目眩，但她这一刻不想被御案后的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离开，离开这里，离开这乾清宫……转身，佟佳氏头部微仰，逼退眸中泪水，挺直背脊，走出乾清宫。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乾清宫门外，康熙帝的视线从手中折子上挪离，望向空荡荡的殿门口，目中神光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后宫中，各妃嫔都在猜测皇帝为何一日内杖毙承乾宫多名宫人，她们不信明面上传出的那些个由头是真，她们觉得皇帝处治那些奴才，甚至将贵妃佟佳氏的乳母胡氏杖责五十赶出宫，多半和承乾宫偏殿住的乌雅氏生产有关。

然，她们又不解，若是真和乌雅氏产子有关的话，为何皇上又把乌雅氏生的皇子交由贵妃佟佳氏抚养？在这不要说什么位分，因为大家眼睛不瞎，否则，贵妃佟佳氏的乳母不会遭杖责，不会被赶出宫。

再就是，也没见传出乌雅氏生产期间出什么岔子，所以，嫔妃们想不通啊想不通，绞尽脑汁都想不通皇帝为何整治承乾宫的奴才。

是真正原因，而非她们耳里听到的。

让嫔妃们更没想到，值得高兴、庆贺的是，皇帝自打杖毙承乾宫不少奴才，就没再翻过贵妃佟佳氏的牌子，俩月，对，皇帝已有一个来月没翻过佟佳氏的牌子，

且即便去承乾宫，也是到乌雅氏住的偏殿去坐，在乌雅氏出月子后，更是频翻乌雅氏的侍寝牌子和后宫其他嫔妃的绿头牌。

知道自己近一个来月成为后宫里的笑话和谈资，贵妃佟佳氏基本上连承乾宫都不出了，每日不是默然垂泪，就是抱着胤禛团子喃喃自语，

许是积郁太多，又许是自个作践自个的身子，佟佳氏病了，消息传至乾清宫，康熙帝捏着朱笔的手一滞，半晌没有回过神。

他是有意冷落佟佳氏的，为的是让她看清楚，想清楚，她拥有的一切荣耀都是他给的，而他能给出，自然也能收回，哪怕她出身佟佳一族，

哪怕她是他的嫡亲表妹，该认清事实的时候，佟佳氏她必须得认清楚，不然，凭借他的宠爱，不定哪日她会继续犯错，彻底变得面目全非。

如若是个通透的，就该想到他这一个来月没去看她，没翻她的牌子，不过是要她醒醒脑。

结果呢？

竟自怨自艾，作践自个的身体，她这是要他心疼吗？

如是想着，康熙帝心里一阵无奈。

“梁九功，去承乾宫传话，朕今晚在贵妃那儿用晚膳。”

去看看吧，小丫头都已经拿自个的身体不当回事，他若放任下去，那丫头还不定得怎么折腾下去。

承乾宫。

正殿。

康熙帝并未禁止佟佳氏的亲人每月递牌子进宫探望。“娘娘，您怎能这般作践自己呢？”

佟国维的夫人赫舍里氏坐在女儿床边，握着贵妃佟佳氏的手，看着女儿憔悴的脸色，眼眶湿濡一片：

“上个月妾身进宫来看您的时候，您不是还好好的么，妾身知道你心里难受，妾身也都听胡氏把承乾宫里发生的事说了，贵妃娘娘，您着实不该鲁莽做那种事啊！”

“上个月进宫探望您，妾身就如此说过，您试着想想，乌雅氏是什么身份，您又是什么，抱养她的孩子是她的荣幸，更是爱新觉罗家的老祖宗规定的，她乌雅氏活着能影响到你什么？”

“担心她认小阿哥，要真是这样，您大可不必，知道是为什么吗？您的位分高高在她之上，她除非不想过安生日子，否则，势必得做小伏低，看着你的脸色说话行事。”

佟佳氏蔫哒哒地垂眼不语，看得赫舍里氏禁不住叹口气，又说：“我的好娘娘，您真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您得振作起来，得把皇上的心拉回到你身上，”

“不然，您在这后宫的日子怕是会慢慢过得艰难，不是妾身信口乱说，您自个得心里有底啊，虽说目前来看，您的位分是这后宫最高的，但您要是一直这么病下去，可有想过这后宫会落到哪个狐媚子手上打理？”

说到这，赫舍里氏压低声音，凑到佟佳氏耳畔说：“这次进宫，娘娘您刚才也看到了，说实话，额娘不想把人带进来，但额娘一个妇道人家，哪能做得了那个主啊？！”

佟佳氏终于终于做出反应，只见她缓缓抬眸，看着赫舍里氏气息虚弱说：“额娘，你的意思是说阿玛要我把妹妹留在宫里？”

赫舍里氏点头：“是你阿玛的意思，留秀晴那贱蹄子在你身边，陪娘娘您，顺便给您侍疾。”

佟佳氏嘴里发苦：“额娘，你就直接唤女儿闺名就好，至于阿玛让妹妹留在宫里陪我，给我侍疾，其实这只是个幌子，阿玛希望我把妹妹送到皇上面前，以免我真得被皇上厌弃，好叫妹妹慢慢顶上我的位置，对吧？”

贵妃佟佳氏，闺名玉晴，而秀晴是佟佳氏的异母妹妹，是佟国维的庶女。

赫舍里氏沉默须臾，点头：“娘娘也别怨怪你阿玛，眼下佟佳一族的荣耀都在您身上，若是您不振作起来，继续作践自个的身体，家里肯定得想别的法子来应对。”

贵妃佟佳氏闻言，笑了，只不过这笑得越发苦涩：“阿玛想出的法子就是让妹妹取代我在后宫的位置。”

“娘娘……”

赫舍里氏将女儿搂入怀，低泣：“我的娘娘啊，您得好起来，一定得好起来，您好好的，额娘和你弟弟们在府上才能好，娘娘，您就把妾身的话听在耳里吧，不然，咱们娘几个的日子怕都是不好过。”

不是她自私非得强求女儿什么，是佟佳一族的荣耀，的确系在她的玉晴身上，至于那个庶出的贱蹄子，如何能与她女儿相比？

即便那贱蹄子有些本事，她也不想对方出头，压过她的玉晴。

佟佳氏抿唇，良久，她轻点点头：“我会听额娘的话，养好身体，向皇上认错，和皇上修补好关系。”

静默片刻，佟佳氏续说：“阿玛既然让妹妹留在宫里陪我，给我侍疾，那就留下吧。“

不过是一个庶女，想要尊享荣华富贵，有本事就自己往上爬，她还不至于担心被庶女压住风头，小心眼地把人赶出宫，惹父亲不痛快。

内殿外忽然传来禀报声：“主子，乾清宫那边传话，皇上今晚会过来在正殿用晚膳。”

“娘娘，您听到了吗，皇上心里还是有您的，您千万要记住，不可再耍小性儿，也不可再行差踏错！”

赫舍里氏高兴得握住闺女的手紧了紧：“妾身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老爷，就不在这叨扰娘娘了，还有秀晴那丫头，妾身这就带她回府，要如何向老爷解释，自有妾身应对，娘娘不必操心。”

语罢，不等佟佳氏做声，赫舍里氏就起身告退。

跟在赫舍里氏身后走出皇宫，佟佳·秀晴坐上马车，嘴角紧抿，眼神幽怨，脸色很是不好。

父亲明明已交代嫡母，要把留在宫里陪嫡姐，给嫡姐侍疾，这其中的意思父亲虽没对她明说，但她却知道，父亲希望她能通过嫡姐进入皇上的后宫，熟料，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她不会就这样灭了后宫梦，她还有机会的，眼下她尚不满十四，两年后有大选，作为佟佳一族的贵女，入宫参加选秀一定有她。

秋去冬来，转眼到了腊八节，宫里御膳房自然有熬大锅腊八粥，方便皇帝赏赐给后宫嫔妃和看重的大臣府上享用，而叶夏闲着没事儿，就想着自个熬点腊八粥，好体会体会其中的乐趣。

当然，她只是亲手挑选食材和熬制，旁的都由慈仁宫小膳房里的奴才做。

团子们个个穿成了球儿，聚在小膳房门外，不时探头往里面看。

“皇玛嬷，腊八粥熬好了吗？”

保成长得眉眼精致，是个满身透着矜贵气的小团子，他闻着迎面而来的腊八粥香味儿，探长脖子，扬起奶音儿问。

叶夏从膳房出来，满目慈爱，语带宠溺说：“好了好了，玛嬷刚刚有看过，腊八粥熬制好了，走，都随玛嬷去屋里候着，鸣烟他们很快就把腊八粥端到屋里啦！”

昨晚挑的食材，又是她亲手放入锅里熬制，有鸣烟几个大宫女轮流在膳房守着，经过六七个小时熬制，这会儿确实已经熬好。

刚才她进膳房，不过是朝腊八粥里趁人不备滴了点灵泉水，好在这冬日里给团子们养养身体，与此同时，也好给孝庄和皇帝养养身体。

“你们呀，一个个不再热乎乎的被窝里多睡会，全涌到膳房门口，也不怕冻着。”

进屋，叶夏着宫人帮团子们脱掉外面皮的毛斗篷，嘴角噙笑，一脸无奈地说：“都乖乖洗把手，然后坐到自个的位置上，等鸣烟他们把腊八粥端过来。”

视线挪转，她看向李嬷嬷：“你带着人给太皇太后和皇上那各送份腊八粥。”

李嬷嬷恭敬领命。

慈宁宫。

“苏麻啊，琪琪格这腊八粥熬得好啊！”

丫头有心了，又是亲手做糕点、煲汤，又是亲手挑选食材、熬制腊八粥，好丫头啊，要是她当年没做出那个决定，小丫头这会子在草原上，定是儿孙满堂，享受着天伦之乐，孝庄如是想着，转瞬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身处后宫，虽不得宠，虽早早守寡，但玄烨是个好的，对待嫡母和生母没甚差别，而玄烨的儿女，又都喜欢琪琪格，张嘴闭嘴都是皇玛嬷，这和嫡亲的孙儿有何区别？

罢了，她还是莫再多想，她看得出，近几年琪琪格活得很畅快，而她又不是现在才看出来，真没必要再为那丫头多担心。

“闻着都这么香，这吃起来肯定更香。”

苏麻喇姑笑说。孝庄嗔眼对方，笑说：

“用不着说那么多，坐吧，有你的份儿。”

苏麻喇姑：“奴婢就知道主子疼奴婢。”

孝庄对苏麻喇姑极好，也极信任苏麻喇姑，而这都因为苏麻喇姑打小伺候在孝庄身边，对孝庄很是忠心，主仆俩之间毫无秘密。

乾清宫这边，康熙帝看着面前桌上的腊八粥，神色尤为动容：“皇额娘待朕胜似亲子！”

梁九功在旁侍立着，闻言，附和：“皇上说得是。”

不是亲母子，却胜似亲母子，儿孝母慈，这宫里，乃至大清怕是没人不知，可见皇上和太后之间的母子亲情是真真的！

“各宫的腊八粥都分发下去了？”

拿起小勺，康熙帝吃着叶夏吩咐李嬷嬷送过来的腊八粥，随口问梁九功。

“都分下去了，皇上您指定的几位大人府上，奴才也着人把腊八粥送了过去。”

梁九功躬身回话。

“御膳房做的糕点没有皇额娘做的好吃，煲的汤也没皇额娘煲的好喝，熬制的腊八粥同样比不上朕的皇额娘熬制的好吃，回头传朕口谕，让他们好好长进长进。”

梁九功觉得他家主子爷这是在明晃晃地显摆。要是叶夏在这的话，估计会用“傲娇”两字来形容此刻的康熙帝。

“奴才记住了。”

梁九功低眉顺眼应声。

“保成在哪？可有用过腊八粥？”

康熙帝问。

梁九功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回话：“皇上您忘了，太子殿下昨晚歇在慈仁宫，这会子怕是正在太后那用腊八粥呢！”

闻言，康熙帝怔了下，嘀咕了句：“朕还真给忘了呢。”

李嬷嬷送过来的腊八粥，几乎多半进了康熙帝肚子里，剩下不多的，被他要求好好留着，方便他一会饿了继续享用。对此，梁九功真想说：

皇上，您忒小气了！只要是太后送给您的吃食，就没见您留点赏赐给奴才们尝一口。这的确是事实。

康熙帝是个嘴刁的，自打初次尝出叶夏做的吃食好吃，且吃过后，感觉周身通泰，精力充沛，仿若整个人年轻了好几岁后，就特别护食，并在用午膳时尽量少吃，好留下肚子食用叶夏半下午着人送到乾清宫的吃食。

尤其是在第一次食用后没多久，梁九功发现康熙帝脸上，以及外露的地方油腻腻的，仿若覆了层黑色薄膜，而康熙帝在梁九功出言提醒时也有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异状，于是，忍着身上的臭味儿，立刻去沐浴换衣。

也就是自那日起，康熙帝感到自个浑身充满活力，好叭，眼下的康熙帝也就二十五岁，和老全然不搭边，更不用说康熙十三年那会，

康熙帝刚刚二十出头，年轻着呢，但是，食用叶夏融入灵泉水制作出的糕点，排除体内杂志后，年轻的皇帝浑身透着股子清逸之气，

这一点，即便是梁九功这个帝王身边的近身太监总管，都能清楚地看到，感觉到帝王身上的变化，宫中其他人只要不眼瞎，只要有留意皇帝，自是也看在眼里。

至于引起皇帝身上变化的缘由，包括康熙帝自个在内，怕是都不会想到与叶夏送到乾清宫的那些吃食有关。

其实叶夏并不是常给食物中融入灵泉水，也并不是日日进膳房做吃食，她毕竟是太后，有自己的逼格，只在想做的时候入膳房露两手，不过嘛，那个时常做虽说不上，可也基本上每隔一两天就做一次。

作为嫡母，对待庶子理应一视同仁，但碍于裕亲王福全和恭亲王常宁住在宫外，自然不会做了吃食就给两人送去府上，而腊八粥是每年一次，

即便有宫里给两位王爷派发下去（康熙帝赏赐）的腊八粥，叶夏这个嫡母还是略尽绵薄心意，由身边的太监给裕亲王府、恭亲王府各送上一份。

还别说，平日里只要裕亲王福全和恭亲王常宁进宫，二人都会到慈仁宫向叶夏请安，且时常送得来的好东西给叶夏，孝心和康熙帝对待嫡母一样一样哒。

“嫔妾恭请太后金安。”

乌雅氏到底没能抚养自己的儿子，但失去儿子却也为她得来好处，譬如皇帝许诺，会尽快给其晋位分，并许诺乌雅氏，只要再有喜，生下孩子由乌雅氏自个抚养，对此，乌雅氏心里即便对佟佳氏依旧心存怨怒，却也只能压着，叩谢皇帝圣恩。

而乌雅氏也没忘记曾许下的誓言，伺候太后，在太后跟前尽孝，为此，她有特意请求皇帝准许。康熙帝略作迟疑，说一切看太后的意思，毕竟太后有免后宫嫔妃日日请安，只需每月逢五到慈仁宫问安就好。

从康熙帝的话中，乌雅氏领会其意，若太后不嫌她烦，喜欢她勤到慈仁宫走动，就随了她。

叶夏倒是没有喜与不喜，她知晓乌雅氏心中所想，想着对方都把话说出来，她若拒绝人家来慈仁宫请安，有点不近人情，便告诉乌雅氏，

想来慈仁宫走动尽管过来，这里孩子多，乌雅氏前来就当是散散心，顺便感受感受小阿哥小公主们的童真，享受享受童趣。

“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