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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7章 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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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远侯满脸不自在,不敢正视老母的视线,张了张嘴,嗫嚅说:“母亲,儿子知道您有听明白,可当时儿子也是出于为咱们这个府考虑,

才……才没有在御前帮承恩公说话,并由着岑氏那般针对您孙媳,逼得绍谦没得法子,只能选择休弃叶氏,将……彦儿他们兄妹剔除族谱。

母亲,儿子已经知错,现如今皇后复立、太子复立,叶氏一门无罪释放,皇上也恢复了承恩公的爵位,叶氏一族有官职在身的,

即日起全官复原职,而岑氏一门犯下构陷忠良的大罪,想翻盘绝无可能。要是……要是不能把叶氏和彦儿兄妹接回府,让叶氏和绍谦重修旧好,

儿子担心承恩公府不会轻易放过咱们府,更担心宫里对咱们府上有不好的看法,从而……从而影响到咱们宋氏一族的子弟在仕途上的发展。”

这是威远侯的心里话,他先前由着夫人岑氏那般狠心对待儿媳,逼着儿子不得不休妻保住媳妇一命,更是把三个年幼的孩子,

他威远侯府的嫡出子嗣从族谱上剔除,为的不过是维护威远侯府的利益,可天意弄人,皇后和太子复立,叶氏一门是遭构陷获罪,

如今无罪释放,族中有官职在身的子弟,皆在牢狱之灾后,官复原职,这般情况下,换作是他,得知自家嫡女因娘家遭遇牢狱之灾,被夫家毫不留情地休弃,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在外讨生活,铁定不会放过男方一家。

门楣上,公府无疑高过侯府,加之承恩公府才俊辈出,不考虑承恩公有着皇帝老师这层身份,单就承恩公府在宫里有个皇后,

有个太子,承恩公的长子又是镇北大将军,次子在朝围观,品阶不低,幼子虽未入仕,却靠一手书画本事,年纪轻轻,在文人中间有着不俗的口碑。

一旦承恩公府和他侯就叶氏被休一事较真,必然是自家讨不到半点好处。毕竟是他们府上错在前,人家想怎样针对,作为理亏的一方,是很难直起腰板,与人理论。

“为母早先就知岑氏不是个好的,奈何你不听,说什么都非岑氏不娶,没法子,为母只能捏着鼻子给你定下这门亲事,多年下来,岑氏如何,你不会看不出来,可你却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岑氏对你耍耍小性儿,你便什么都听她的。

不想岑氏把这个家给毁了,我凭着一张老脸,亲自登承恩公府的门,找我那老姐妹给谦儿早早定下承恩公膝下的嫡次女。

事实上,叶氏的确是个好的,自打嫁进咱们府上,上孝敬我这做祖母的,孝敬公婆,下待叔伯妯娌,侄儿侄女友善,这么好一个孩子,

你和岑氏偏偏像是吃了猪油蒙了心,因叶氏一门的案子要取人的性命,这才逼得谦儿用休妻去保叶氏的命。好得很呐!你们两口子不是东西,

谦儿看似没做错什么,但他休妻的行为,以及把做主把自己儿女剔除族谱的举动,你自个说说,这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该做的?

担心我知道,你和岑氏还有谦儿一致瞒着我这个老不死的,怪不得我身边的冯妈妈前日和我说府里的气氛有些奇怪,当时我没去多想,

因为在我看来,有叶氏掌家,府中但凡遇到她难办的事,自会主动来我院里告知我这个祖母,却不成想,岑氏终于逮着叶家出事这么个机会,

动作利索把叶氏逐出府……说实话,若早知道你这么不顶事,生下你那会,我就把你给掐死了,免得你色迷心窍,耳根子软,被一个后宅妇人拿捏在掌心!”

“母亲……”

威远侯愈发羞愧得抬不起头,他哑声说:“儿子真得知错了,至于岑氏,现在已搬去小佛堂住着,这辈子她都别想走出那座小院子一步,还有小岑氏……”

不等他把话说完,宋太夫人冷着脸直接打断:“不要和我说这些!另外,我不妨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以我对我那老姐妹的了解,想要叶氏重回侯府,你还是趁早死了心吧!若顾念侯府的未来,承恩公府想怎么办由着对方……”

威远侯见老母所言不似在说气话,一时情急,抢声说:“母亲,不能这样,坚决不能这样由着承恩公针对咱们府上,您就算不为儿子的仕途考虑,难道连谦儿和他膝下孩儿的前途……”

“你想要我怎么考虑?谦儿没担当,弄得自身妻离子散,他往后的前途,除非有真本事,不然,一辈子只能平庸活着!”

“母亲……”

“你四十好几的人了,能不能不要摆出这幅蠢样?彦儿他们兄妹已被你们爷俩剔除族谱,他们的前途用得着你操心?”

揉了揉额头,宋太夫人手指门外:“出去吧,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威远侯老脸涨红:“母亲,儿子当年为娶岑氏进门,是犯了混……”

“出去!”

宋太夫人不想挺儿子狡辩,尤其不想听到有关岑氏的事,抓起身旁矮几上的茶盏就砸到地上。茶盏破碎,水花四溅,威远侯的脸色涨成猪肝色,抿了抿唇,不得不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喉中,向老母行礼告退。

“您这样把自个气出个好歹,可怎么了得。”冯妈妈吩咐丫鬟打扫地上的茶盏碎片,好言相劝宋太夫人这个主子:“当务之急,是得把世子夫人接回府,不然,不仅世子会成为这京中的笑话,连带咱侯府……”

宋太夫人看眼冯妈妈,立时,冯妈妈嘴里的话头打住。

“成为笑话?整个威远侯府现如今已经是全京城的笑话。你在我身边多年,该了解我那位老姐姐的脾性,她若知道自己疼爱的宝贝孙女在咱们侯府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甚至差点把命丢在后院,你觉得她会同意叶氏和谦儿重修旧好?

何况谦儿那孩子是真得没什么担当,又是休妻,又是把彦儿兄妹剔除族谱,从他的角度考虑,是为了抱住叶氏和彦儿兄妹的命,

可这也变相地告诉别人,他为人夫为人父是个没本事的,在自家府上却连妻儿的命都护不住,如此情况下,换作我是我那位老姐姐,

也不会把自家遭了罪的孙女儿推回一个没担当的男人身边,哪怕侯爷已经对岑氏和小岑氏做了处理,但到底两人的命还在,难保时间久了,在大家淡忘岑氏一族的事后,两人不会想法子再度作妖。”

宋太夫人说着,长叹口气:“也怨我,没早点知道府里发生的事,以至于闹出现在这难以挽回的局面。”

“只要咱们府上心意诚,没准……没准叶太夫人那边能心软,毕竟自古以来,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且世子夫人和世子向来鹣鲽情深,两人间又有着三个孩子,这重新生活在一起,于世子夫人和孩子们都没有坏处。”

冯妈妈一生未嫁,跟在宋太夫人身边伺候了一辈子,是真不想看到威远侯府出事,不想看到世子宋绍谦因眼下的事受太大的打击,

一蹶不振,基于这些考虑,忍不住硬着头皮继续做宋太夫人的工作,希望自家主子能前去承恩公府一趟,帮威远侯爷俩一把。

“你不用再劝我了,我即便去承恩公府找我那老姐姐,也不会说些自以为是的话,徒惹人厌,我只会向那位老姐姐求得原谅,是我没护好夏夏娘几个,使得岑氏在府上作妖,变着法儿把夏夏娘几个赶出了侯府。”

宋太夫人说到这,苦笑:“能娶到夏夏那孩子,本就是咱们府上高攀了承恩公府,人孩子婚后主持府中中馈,从未出过错,

却就因娘家出事,落到一个娘四个净身出后的下场,你说说,这得多无辜,得多让人心疼啊!我那老姐姐素来是个眼里容不了沙子的,

起初同意两家的亲事,是我向人家保证谦儿四十岁之前,在没有嫡子女的情况下绝不纳妾,结果呢?

我被岑氏那混账东西给狠狠地打了脸,竟然在谦儿新婚没多久,便耍后宅手段,让小岑氏和谦儿有了肌肤之亲,导致不得不把小岑氏太进门做妾。

后面又用孝道压着谦儿去小岑氏院里歇息,先于叶氏生下孩子,虽说小岑氏第一胎生的是个姐儿,但在叶氏产下一对体弱的双生子后,

侯爷失望是表露在脸上的,谦儿对那俩孩子也变得不怎么上心,我知道谦儿是怎么想的,他不是担心投注感情过多,孩子体弱,

不知哪天夭折,为免到时心里难受,索性少见面少相处。可他自个心里好过了,又是否考虑过叶氏的心情,考虑过那俩孩子的心情?

没有,他在岑氏和小岑氏的手段中,很快又让小岑氏怀上身孕,瓜熟蒂落,顺利产下一子。侯爷高兴,岑氏高兴,谦儿自个也高兴,

觉得自己终于有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日常宠着那孩子,完全忘记我为小岑氏那不要脸的进门,是如何在我那老姐姐面前低头,连连认错,说好话的,忘记我是如何安抚叶氏,要那孩子看开些,说我这做祖母的永远站在她这一边……”

再次长叹口气,宋太夫人神色怅惘:“我对不起老侯爷啊,是我没能教好他的儿孙,给家里娶了个祸害,使得好好一个孙媳妇儿和三个乖乖巧巧的重孙孙被逐出了家门。”

儿子不争气,被岑氏那个女人拿捏住,孙儿不够担当,护不住妻儿,她一个年近七旬的老妇人,面对侯府目前遇到的问题,能怎么办?求得老姐姐原谅……人家会原谅吗?

不用多想,她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更不可能两家重修姻亲关系。

但该登门她还是要登门去一趟的,否则,是真没脸再活在这世上。

承恩公府。

“关于夏夏被休这事你们做爹娘的是个什么看法?”

叶太夫人衣着矮几坐在榻上,神色看不出什么异样情绪,静静地看向叶太傅夫妇二人:“我的意见是把休书换成和离书,清点嫁妆,

和威远侯府撇清所有关系,如果你们没意见的话,索性将彦儿他们兄妹记在咱们叶家的族谱上,免得威远侯府拿三个孩子做文章,绊住夏夏,让夏夏重回侯府。”

闻言,叶太傅直接表态:“儿子和母亲的意思一样,把休书换成合离书,拿回夏夏的嫁妆,如果夏夏和彦儿兄妹没意见的话,由我做主,尽快记在咱们家族谱上。”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朝廷一直以来鼓励寡妇和合离女子再嫁,咱们夏夏才貌双全,又是个好性格,不愁找不个好夫君。不过,夏夏要是不愿意再嫁,咱们也别说什么,总之,一切按夏夏的意思来。”

叶太夫人如是说着,听完这话,叶太傅点头:

“养夏夏娘四个,咱们府上还是养得起的。”

叶太夫人轻叹口气:“你没看出来吗?夏夏和以前明显有所不同,准确些说,她比以前更有主意,我估摸着她不会带孩子回来居住。”

“不瞒母亲,儿子在牢里看到夏夏那一刻,便已看出她身上的变化,就儿子对那丫头今日的观察来看,小丫头确实不会回家住,而这不是她介意什么,是这孩子不想麻烦咱们。”

回想起在牢中看到次女那一刻,叶太傅心里不由感慨万千,他眼里难掩欣慰:“夏夏变得坚强了,被夫家那般对待,没有倒下不说,还把孩子们照顾得很好,还知道扮男装找牙行买宅院,从小丫头嘴里了解到这些,儿子心疼啊!”

“你这话说的,好像就你心疼夏夏。”

叶太夫人嗔眼儿子。叶太傅赔上笑脸:“儿子知道,母亲肯定比儿子还要心疼夏夏!”

“那是自然。”

叶太夫人眉眼慈和,出口之语异常肯定。

叶太傅笑笑,换了个话题:“明日怕是有不少人会来咱们府上拜访,首当其冲,必少不了林翰林府和勤安伯府。”

“有收到拜帖?”

叶太夫人拧眉问。

叶夫人轻点头:“咱们回府没多会,林府和勤安伯府就派人送拜帖到门上。”

“他们倒是有脸送帖子上门。”

叶太夫人面带不悦:“咱们府上刚出事,便一个两个对外放话,要和咱们退婚,现在倒好,看咱们府上没事了,又想把说出去的话收回去,算盘倒是打得好。”

叶夫人略显迟疑问:“那咱们该如何应对?”

“婚约作废,拿回小三和苒丫头的婚贴,全了他们之前的意愿。”

叶太夫人冷声一声,续说:“以小三的才学和样貌、品行,不愁说门好亲。苒丫头一样,虽是庶出,但这十多年来都是在你身边养着的,和夏夏她们姐妹没两样,想重新说门体面亲事,不难。”

“好,那儿媳明日就按母亲所言回复两家。”

叶夫人话不多,但性子极好,嫁给叶太傅多年来,深得叶太夫人这个婆母的心,加上又生下五个嫡出子女,及言行有礼有度,府上没出事前,在圈中夫人们心里,甚是有地位。

聊完叶夏和叶清风、叶清苒三兄妹的事儿,叶太傅想了想,又和老母说起长子叶清城的事:“老大想辞去官阶。”

闻言,叶太夫人怔神片刻,摇头:“不妥。”

叶太傅叹气:“确实不妥,可……”

被皇帝忌惮,猜疑,从而因几封信件,不经查证,便定满族大罪,长子寒心在所难免,就是他自己,对皇帝何尝不寒心,不失望?

但眼下真不是辞官的好时候。“那位本就多疑,现下咱们刚脱下罪名,城儿他就提出辞官,难保那位不会多想,觉得咱们心有怨气,

势必心中不喜,这么一来,皇后和太子在宫中的日子只怕要不好过。缓缓吧,过个一两年,让城儿找个由头,从实

职转为虚职,

这手上没了兵权,那位对咱们府上的疑心也能减轻些……吃一堑长一智,皇后和太子按规矩行事,严管身边的宫人,让暗处的魑魅魍魉没空子可钻,必然会顺顺利利走到最后。”

“母亲说的是,儿子回头会和老大再好好聊聊。”

他早已从朝中退下来,现就挂了个太傅虚衔,来日长子转为虚职,到那时,算上族中子弟,也就老二在朝身居要职,想来那位不至于再忌惮他承恩公府吧?

……

永康帝发觉皇后,他的馨儿妹妹变了,面上看好似与他们以往相处无二样,可今时今日给他的感情却明显有些不同,不是他疑心病重,不是他胡思乱想,是他真切感受到……

皇后对他过于客气了些。

见面行礼,微笑着回他话,感觉却就是不对。心里憋闷,永康帝抿唇静静地看了会皇后,问:“馨儿……你是不是心里有怨?”

叶清馨心神一怔,旋即嘴角漾出淡淡的笑:“皇上为何这么问?”

怨么?

她为何不怨?

可心中再有怨又有何用?且怨眼前这人时,她首先该怨自身,如果她不伴君身侧,如若她只是嫁个寻常男子,前面的灾祸,是不是就不会落在她叶氏一门头上?

但她能把那些怨,甚至是恨说出口么?

不能,她唯有压在心底,只言片语都不能道出口,免得眼前这人一怒之下,再引来什么事端。

“之前的事是朕错了,朕不该不经查证,就给你的亲人定罪,更不该不假思索那么对你和睿儿。”

永康帝不错眼地看着叶清馨,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变化,然,他很失望,他的皇后,他的馨儿妹妹依旧毫无情绪外露,她一脸贤惠样儿说:

“皇上是一国之君,面对证据,有权利决定一切,臣妾是您的皇后,睿儿是您立的太子,您说臣妾德不配位,说太子亦德不配位,那肯定是臣妾和太子有错,被废实属正常。”

听叶清馨这么说,永康帝心里传来阵阵刺痛,他神色懊悔:“朕知道,你心里肯定有气,你恼朕不听你的解释,恼朕不去查证案子的真实性,

就……就做出那种决断,馨儿,朕现在就在你面前坐着呢,有气你就朝朕发出来,别憋在心里累及身体。”

“皇上多虑了,臣妾对您真没有怨言,您贵为一国之君,做出任何决断都有您的道理,身为皇后,身为您的女人,臣妾理解。”

话是这么说没错,然,叶清馨的心一个劲在痛,这男人是她真心以待的另一半,是她的天,熟料,他却狠狠地伤害了她,

让她差点失去所有亲人。苦痛,怨憎,全藏在心里,她不是一个人,她有儿子,身后还有母族,且深刻体会到伴君如伴虎,

又怎会不经脑子什么都往外说?不能,她不能再对他敞开心扉,以免不知何日继续面对这人翻脸的痛苦处境。

伸出手,永康帝想如往日那般握住叶清馨的手,却察觉对方下意识身体紧绷,那伸出的手一时间滞在半空,最终眸色黯然,状似不经意地收回。

“你身体不好,去榻上躺着吧,朕……朕还有折子没批完,就不多陪你了。”

起身,不待永康帝转身离去,叶清馨跟着站起,行礼:“臣妾恭送皇上!”

永康帝神色怔愣片刻,启唇:“不用这么多礼,去歇着吧,朕这就走了。”

转身,这位帝王几乎是落荒而逃。他怕再待下去,会情绪不受控制,会按住女人的肩膀逼问,心里有气,为何不对他发出来?

是打算与他离心么?

但他又害怕知道答案,怕他这一逼问,将两人之间的距离越发拉远,甚至闹到两不相见的地步。

“罗福海,朕之前是不是错的离谱?”

回到自己寝殿,永康帝盘膝坐在暖阁榻上,望着手上的折子发怔,听到他问话,罗福海恭敬回应:“在奴才心里,皇上英明睿智,永远不会有错。”

永康帝嗤笑:“是人都会犯错,绝不会因为朕是一国之君,就能避免在有些事上出现决断性的错误。而事实上,承恩公之前犯的案子,

的确是朕冲动之下所做的错误决断,若不是……若不是你提醒朕,叶氏一族到现在必已被朕给毁了,同时,朕还会失去皇后,失去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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