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饭菜刚刚吃了几口，熊孩子爹忽然一拍脑门，似乎想起了什么：“哎哟，今天大好日子的，差点把他妈忘了……”

他妈？熊孩子的妈妈？大香瞪大眼睛，顿时有点不解，听莫焰说过，他妈妈已经去世了啊？

像是知道大香的疑问似的，莫焰捏了捏大香的鼻子：“家里的传统了，重要的日子，我爸都会叫我妈出来……”

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重了，直到熊孩子爹从里屋拿出一幅相框，大香才恍然大悟。

相框里的那张相片上，一个年轻女人正在温柔的笑。

“嘿嘿，儿媳妇介意不？我让她和咱一起吃，这么多年，总算让她盼到这一天了啊！”熊孩子爹看着相册，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大香在面前这个看似粗鲁的大叔眼中，寻到浓浓的温柔。心里又酸又甜，复杂奇怪的感觉全都混合在一起了。

熊孩子见大香一时不吭声，以为大香不习惯对着遗像，握了握大香的手：“臭，你要是觉得不适应，我就把我妈的照片拿下去……”

“不是不是！”大香忙摇头，揉揉眼角，看着面前的两父子，站起身来，拿过空碗，从电饭煲里舀了满满一碗的米饭，放在那张照片前面，“这碗是给阿姨的！”

熊孩子爹低下了头，沉默半晌，吸了吸鼻子佯装没事，抬头的时候眼睛却难以掩饰的红了：“看我这记性，儿媳妇比我自己都对老婆好啊！来来来，混小子，给你妈夹菜！”

大香和莫焰一起，把各种菜肴夹到照片前的那个碗里，两人对视一笑，接着大香就被他搂了过去，下一刻，熊孩子爹的拳头立刻招呼上来：“混小子！好好吃饭！把人家放开！不正经的！儿媳妇啊，你不能这么惯着他！以后他要再敢对你动手动脚，你就一拳砸过去！”

“哈哈，叔叔，快吃吧！”大香给他夹了一块排骨。

那边儿莫焰则在不爽的嘟囔。

又吃了几口饭，熊孩子爹坐在座位上似乎有些难耐，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儿媳妇啊，你介意叔我喝几口酒不？”眼角时不时瞥向放在角落里的一捆啤酒。

“喝个毛啊，就你那酒量，一瓶不到就昏了，你别给老子丢人！”莫焰瞪他一眼，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混小子，竟敢教训你爹，胆子越来越大了！你老子我今天是高兴才想喝的……看儿媳妇，儿媳妇不让喝，就不喝了……”

话虽是这么说的，可是他看向大香那可怜巴巴的眼神，让人几乎是立刻就招架不住了，大香扶额，无奈的笑：“叔叔你随便喝吧！”只要身体不出问题就行。

莫焰凑到大香耳边说：“你看着吧，没喝几口就倒了，乱发酒疯！”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被熊孩子说中了，才喝了一杯多啤酒的熊孩子爹倒在桌子上，开始傻笑。

大香后悔刚刚不该被他那小狗似的眼神给欺骗了==。

“老婆……我给儿子找到媳妇了，你开心不？”熊孩子爹摸着照片上的女人，眼角带着泪花，痴痴地笑着说。

莫焰一把把他拽起来：“行了行了，去里屋抱着我妈胡言乱语去！早说了你酒量不行，还偏不信！”

熊孩子爹于是抱着熊孩子娘去了里屋，房间很快安静下来，估计他是睡着了。

大香和莫焰两人一边吃着饭，一边随意的聊着天。

“你爸爸他……一直都是这么过的吗？”大香问。

莫焰点头：“啊……我妈妈生病去世之后就这样了，明明喝不了酒还偏要喝，屋子也不收拾，饭也不做，艹，老子12岁起就开始伺候他，老子真怀疑，到底他是爹还是我是他爹！”

“噗——”大香把嘴里的汽水喷了，伸手捂住他的嘴：“这话别乱说，折寿的啊！你爸爸他很不容易的，把你养到这么大……”

莫焰顺势握住大香的手，放在下巴上蹭着，微微长出一点的胡子渣让大香的手心痒痒的：“老子知道……不然老子会伺候他？劝他多少次了，再找一个女的好过日子，硬拉着他让他去相亲，你知道他咋办的不？他把我妈的照片抱怀里去见那女的，这能成就鬼了！艹，让那女的泼了他一脸的咖啡！”

大香笑的肚子疼：“不会吧？哈哈哈……哎，可是这么说，你爸爸其实很专情啊……”而且，其实也很爱你吧，就算每天骂你混小子，可是底下涵盖着的，却是深深的爱。

莫焰把大香抱住，有点不满：“老子也很专情，老子比他专情多了！”

大香靠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笑着，眉头却又渐渐蹙了起来。

过了半晌，大香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哎，我做给你的蛋糕还没吃呢！”

怀抱被收紧了一点：“……现在都吃饱了。”

大香坏坏的笑，故意逗他：“哟哟，你不会是舍不得吃吧？”

莫焰放开她，和她鼻子顶着鼻子：“是又咋了？老子留着慢慢吃！”

“哈哈，好好好……慢慢吃慢慢吃……”

冬天的夜晚，两个人迎着冰冷的风走在回大香家的路上，虽然时不时也会说笑打闹，可是在说笑的间隙之间，大香总是会不自觉的沉默下来，低着头看地面。

莫焰自然不可能没有发现。

侧过头看她，微微咬着唇盯着地面，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烦恼着她，但却碍于什么没法说出口的样子。

莫焰心里有些不安和担忧，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让大香每天笑嘻嘻的追着她打闹，一辈子都开心，不要露出这种难受的表情……

“臭，怎么了，你不开心？”犹豫很久，莫焰才开口问道。

听到此话的大香终于停住脚步，抬头望望，自己的家还有几十米就到了，而空气是越来越冷，难道连它们都感受到自己忐忑的心情？

抬头看向他的脸，他灼灼的眸子，在冬夜里暖暖的包围着她……

“我……我们学校……前一阵子，推出了一个去日本的交换生项目……”大香踟蹰着，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路上没什么人，因此她的声音显得很空洞。

熊孩子没听明白，但看她终于开口，心里还是放下一口气：“就说你今天怎么怪怪的，交换生？然后呢？”

大香不舍的捏紧他的手：“我……我从以前就很想去日本留学……学校的那个项目，我和爸妈都觉得挺好的，所以……所以……”

莫焰从刚开始的不解，渐渐变得有些惊愕和僵硬。

“……所以我有点想去日本……留学三年……”这句话说的是如此有气无力，大香连看他的脸，问他想不想跟自己一起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因为他原本暖暖的手，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有些凉了。

大香低下头，看着他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感觉脸上落了什么凉飕飕的东西。

一点一滴的凉意，不断地渗透到她的心底。

地上在不知不觉间，积累了一层薄薄的淡白色，下雪了。

“对不起……”再怎么安排言语，能说出口的却只是这句，“我知道我很自私……我……”明明今天才开心的见了父母，可是她立刻就说出可能要离别的话，大香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揪心过。

可是如果不说出口的话，对他来说，不是更不公平吗？

莫焰怔怔的盯着大香，一时之间，似乎无法反应。

大香吸吸鼻子，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家，困难的扯出一个笑容：“下雪了呢，你先回去吧，天太冷了，你爸爸喝了酒，你也得回去照顾他……至于我……我这件事，我……”

是让他和自己一起去，还是让他在这里原地不动，等他三年？

无论哪个，大香都说不出口。而莫焰此时的反应，也不是大香能说出口的那种气氛。

大香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来，发现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抓牢她不让她离开，心里有些钝痛，却还是推了推他：“你快回去吧，你爸爸还得人照顾呢……我……对不起……”

莫焰没有走，只是僵直的站在那里，看着大香，良久过后，当两人身上都积累了一层白雪，才开口：“……你什么时候决定的事？”声音哑哑的。

大香觉得张口都那么困难：“这几天，因为那个项目才批下来……我也只是在考虑，人数有限，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去……”

“要去多久？”

“……三年……到了大四，还是要回学校领毕业证的……”

四周很安静，似乎都听得到雪花落在地面的声音。

大香握紧拳头，指甲都嵌进肉里。

“你打算出国……？臭……你知道老子之前是怎么打算的吗？”莫焰忽然笑了笑，声线比刚刚更哑，“老子毕业了之后，想和那几个舍友一起开公司，等你能结婚，就立刻把你娶过来，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老子的老婆。”

从来没问过他关于未来的安排，却没想到外表大大咧咧的他早把一切都规划好了，大香咬唇，鼓起自己都没勇气的勇气，说：“那……那你和我一起去，可以吗？”

莫焰没有回应。

大香低下头，不让他看自己的脸，伸手轻轻抱了抱他：“你快回去吧，不早了。”

转身，不敢再多留哪怕一刻，大香快步向家的方向跑去。

大香娘亲的话在脑海边回荡：“但是人家愿不愿意呢，肯不肯等你呢？”

大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眼泪早已爬满了脸颊，一遇到冷冷的空气就变得刺骨，好像窗外那越积郁越厚的白雪。

怎么也不愿意接受，他不能接受自己出国的事实。

伸手想把湿湿的泪痕擦去，却越擦越多。

倘若他刚刚愿意点头，愿意随便答应她一句：他愿意陪她一起去，又或者愿意等她，哪怕是言不由衷，大香现在也许都不会那么难受，难受到心都要搅到一起去了。

雪下的越来越快，就像大香擦也擦不完的眼泪。

大香拿出手机，屏幕上是今天他们在路上照的大头贴合照，画面上莫焰搂着她，笑的很帅气。

颤抖的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我没有考虑过你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