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沈括

第二天柳迟迟一觉睡到中午，醒过来的时候，看见茉莉在一旁等着她。

“怎么了？”一般茉莉在床边等着，都是有急事。

“沈小姐一早就来了。”茉莉说道。

柳迟迟点点头，穿好衣服洗漱后，她才姗姗来迟。

沈戎已经等了近一个半时辰，坐在厅中，茶都添了好几次，她有些心急如焚地坐在椅子上，不断地望向外面。

尽管茉莉跟她说，柳迟迟要睡到中午，但是她还是不断的朝外面望去，那份急切，茉莉看着都不好意思了，但是要把自家小姐吵醒，小姐指不定一整天都恹恹的。

“迟迟！”沈戎终于看见柳迟迟，眼泪都要下来了，她站起身来，连忙走到她面前。

柳迟迟看着她，她的眼中尽是期待跟急切的神情，柳迟迟想了想，对茉莉说道：

“打包一些糕点，我在车上吃好了。”

“不、不用，你先吃完再过去吧！”沈戎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关系的，走吧。”

坐上马车，到下车，柳迟迟连一块糕点都没有吃完，她一脸懵逼地看着沈戎，不是说至少要一刻钟吗？五分钟到是什么意思？

住地这么近干嘛这么老早就过来等？派个人过来喊一声就好啦！或者她吃完饭直接遛弯过去也可以啊！

“迟迟，到了。”沈戎坚定地说道。

柳迟迟叹了一口气，把糕点递给茉莉，说道：

“走吧。”

沈括的府邸同样坐落在晏城繁华的街道上，门口处两排士兵站岗，看起来分外威严，只不过这对柳迟迟而言，实在是见得太多了，侯府的排面比这个还要大，柳溥延毕竟是文成侯。

“小姐。”士兵行礼道。

柳迟迟发现他们都两眼放光地看着自己，柳迟迟莫名其妙，带着茉莉跟着沈戎进、入府中，进去之后，才知道外面士兵地眼光还算是比较轻的了，客厅中两排人在等她。

看见柳迟迟进来，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茉莉吓得退了一步，柳迟迟抬头，从从容容地问道：

“咋的，是要动手啊？”

“柳小姐。”沈戎的母亲之前在春猎的时候见过柳迟迟，她一脸面善，眼中却满是凄苦，“在春猎上，皇上的伤也是你治好的，我家将军的病……还请柳小姐一定要试一试，若是成功，我沈家一定感激不尽。”

沈戎的哥哥沈冽上前，扶住他的母亲，同时语气诚挚地说道：

“柳小姐，麻烦了。”

柳迟迟看着他们一家，所有人都含着期望、善意的目光望着她，她看到这样的家庭，心中油然而生一股羡慕的感觉。

家庭氛围融洽，亲人之间相亲相爱，这是她还有梁仲禹，都没有的。

“我尽量试一试吧，只是人力有时尽，还请见谅。”柳迟迟温和地说道，在这样的家庭氛围之下，她的心中生不出半分戾气来。

“自然、自然，若是真的无力回天，我们也同样感激柳小姐。”沈夫人擦了擦眼泪道。

柳迟迟点点头，本来打算进来再吃一些东西的，现在气氛渲染成这个样子，她如果在叫茉莉把早饭端上来就太破坏气氛了。

“带我去见沈将军吧。”柳迟迟对沈戎说道。

沈戎带着柳迟迟来到一间房间，一打开房门，柳迟迟就问道一股浓烈的腐烂味道。

她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沈戎小心地打量了柳迟迟一番，发现她并没有怎么嫌弃，心中舒了一口气。

两人进去，沈戎刚想把门关上，柳迟迟就问道：

“把门开着，御医没有告诉过你们，病人的房间应该多通风吗？为什么这间房里，房门、窗户紧闭？”

“父亲不让打开。”沈戎轻声说道。

“他说要去死你们也由他去死？”柳迟迟冷冷说道，对于这种不遵循医嘱的病人，很麻烦的。

沈戎不敢不听柳迟迟的话，连御医都说了自己的父亲只有三个月了，柳迟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

大门打开着，沈戎还把房里的窗户都打开了，房内污浊的空气慢慢消散开了。

柳迟迟等到味道散了一些，才走进里屋的，沈戎站在床边无声地抹着眼泪。

她看了沈戎一眼，没有安慰，视线落在床、上的男人身上，已经瘦成皮包骨了，露在外面的手臂上遍布褐色的斑点，青筋骨头凸起，几乎只剩下一层皮包裹着，双眸紧紧闭着，眼窝凹陷，颧骨高song，满头的黑发之间夹杂着白发，行将就木。

柳迟迟完全想象不出，这样的男人曾经有多辉煌，如果正常的话，他应该是柳溥延那样的，壮硕威严。

“他的伤在哪里？”沈括盖着一层薄薄的棉被，柳迟迟皱着眉头问道。

沈戎连忙掀开棉被，一股刺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柳迟迟一把拉过沈戎，伸手把层层叠叠的床帘给扯到一边，让新鲜的空气好涌进来驱散那股腐臭味。

沈戎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个不停，看起来我见犹怜的，柳迟迟皱着眉头，她也不知道沈括到底是怎么样子的，她本来想问一问之前替沈括诊治的御医，结果那些御医一看见自己就问各种问题。

她已经解释了什么叫做肿瘤，怎么区分是良性的还是恶性的，要怎么开刀，但是这种东西，哪里是她三言两语就可以讲的清楚的啊！

到最后她都没有问清楚到底是谁给沈括诊治的，然后又马不停蹄地回来，真是忙死了。于是她索性放弃了，直接问沈括的家人好了，

“迟迟……”沈戎哽咽地叫道，沈戎乞求地看着她柳迟迟，她想要自己的父亲好起来。

“人还没死呢，别哭了。”柳迟迟随便安慰了一句，上前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当看到被子下的场景时，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右肩上有一个大约直径一寸左右的圆形伤口，伤口腐烂地很严重。

从右肩到左边的小腹，肌肤溃烂脓肿，脓水中夹杂着红色的血水，在伤口处积攒，不断地滋生着细菌。

她看着被她甩到一旁的被子，被子上沾染了许多脓血水，化开后只中间一点点粉色的印记，外面晕染开黄色的脓水。

柳迟迟把被子整个掀到地上，她看着已经没有多少意识的沈括叹了一口气，本来还想跟他聊一聊再决定要不要给他治疗的，现在沈家的氛围一搞，她真是万分不好意思了。

“你父亲什么时候会有意识？”

“父亲有时会清醒一会儿，只是很快就又会陷入昏迷，有时一整天都不会清醒，最近这几日都没有醒来过。”沈戎说道。

“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叫他进来帮我，另外准备酒、匕首、火盆、蜡烛、温水、干净的棉布，还有拿两钱的盐兑两斤的水，水要烧开后放凉的水，弄好后抓紧给我。”柳迟迟一边用力地把床帘都给扯下来丢到一旁，一边吩咐道。

“我哥哥叫沈冽，我现在就叫他进来。”沈戎激动地说道，看柳迟迟这幅样子，她父亲好像有救了！

“茉莉，回侯府，把我房间里放在桌子左边抽屉里的那瓶药给我拿过来。”柳迟迟现在走不开，好在有茉莉跟着。

“好的，小姐。”茉莉快步离开。

沈冽很快带着柳迟迟要的东西进来，顺便还带了一群人来，柳迟迟扫了一眼，说道：

“沈夫人，还是等我弄好你们再来看吧。”

“哎，好好好。”尽管沈夫人很想留在房内，但是如今柳迟迟的话才是最要紧的。

柳迟迟看着沈冽，说道：

“把你父亲身上的衣服都给脱了。”

“好。”

沈括上半身没有穿衣服，但是下、半、身还是套了裤子的，当脱到底裤的时候，沈冽看了一眼柳迟迟，还是把底裤留着了，父亲上半身化脓，但是下、半、身只是消瘦而已。

柳迟迟正在给匕首消毒，她觉得自己应该抓紧打一把趁手的手术刀，上次那个刀片她用得就不是很顺手。

一撇眼就看见沈冽正在犹豫要不要脱底裤，她朗声说道：

“衣服都脱了，如果你觉得不好，可以盖一层布。”

沈冽看了她一眼，顺从地把底裤扒了，然后盖了一层布。

柳迟迟把蜡烛点在床边，床边顿时明亮起来，在烛火下，柳迟迟仔细地检查着沈括胸前的伤。

“这个伤是怎么来的？”怎么会烂成这个样子，按照道理不应该啊，这些年又没什么战胜，沈括也没有说带兵打仗。

沈冽犹豫了一下，说道：

“是父亲在军营中与人切磋，不小心被剑刺到了右肩，父亲期初不在意，结果后来越来越严重，所以……”

“沈冽，我觉得你不应该把我当傻子。”柳迟迟看着他，漆黑的双眼映出他的样子，寂静而讥讽。

沈冽抿着唇，柳迟迟笑了笑，说道：

“那你们自己玩吧，我回府了。”

柳迟迟起身就往外面走，动作利落，不带一丝犹豫的。

沈冽哪里肯让她这样走，连忙追上去，他抓住柳迟迟的手臂，低声说道：

“父亲是被人刺杀受伤的。”

柳迟迟转身看着他，继续问道：

“被什么东西所伤？”

“一只利箭，然后身上还被刺伤了。”

“箭你还留着吗？”

“留着。”

“拿过来给我。”柳迟迟反手挣脱开他的钳制，朝着屋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