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木烤鸭

陈立然面前就摆着一只果木烤鸭。

刚从炉子里面拎出来的, 亮枣红色，鸭皮还泛着油, 头向着陈立然，浑身散发着死不瞑目的怨气。

跟陈立然一肚子的怨气撞在一起, 半空里起了火花。

火花呲的一声, 把陈立然逼出了一个长长的叹气。

他感觉自己就跟这只烤鸭一样, 身不由己地被人放进烤炉里边烤了半天, 结果没能跟猴子似地成精，还要被拎出来给一帮不相干的人围观。

陈立然无精打彩地往旁边看, 他的母上大人在旁边嘴巴一张一合的就没有停过。

今儿早上天蒙亮就把他从床上挖起来, 摆弄洋娃娃似地好生一番打扮, 弄得人模狗样的把他摆上桌。

他还没怎么睡醒呢, 就跟一堆七大叔八大姨坐一起了。

这个说他长得帅那个说他面相好，还有另外一个说衣服配得好的, 对他哪哪满意，把他全身上下每根毛都拎出来赞赏个遍。

坐在他的对面, 是个文文静静的女孩，长得白白嫩嫩，是个官二代。

母上大人对这女孩可喜欢的紧, 一个劲儿地拿手肘杵他肋骨。

他低声说了句：“妈，你这么个戳法, 是想把您儿子的肾戳爆是吧？”

母上大人呵呵咧嘴笑, 咬牙低声说：“免崽子你好歹招呼一下家……”说完又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地招呼那女孩, “哎, 你们留个电话呀？留个电话，有时候出去玩什么的，让咱们陈立然给你介绍。他啊，对江城吃的比较熟悉，工作就是这个嘛哈哈哈……”

“你给人介绍介绍啊。”他妈妈一边给他使眼色，一边跟另外几位一起恭维着那女孩。

陈立然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浪浪荡荡地说：“妈，我这么留人家女孩子电话，显得特轻浮，不太好。”

女孩的妈妈说：“是个懂事的孩子。”

陈立然他妈在他大腿上狠狠的拧了一把，陈立然一个激灵就把手机给拿出来了，人五人六地说：“但是留个电话，方便有什么急事需要用得着小弟的，一定尽全力哈！”

于是皆大欢喜。

意思意思的跟人家交换了电话号码，那女孩自始至终很害羞的样子，偶尔眼含秋波地给他递个小眼神，吓得他赶紧给汪琪发个信息。

好不容易一顿饭结束了。

陈立然他母上大人显然对儿子的表现不太满意，看着她坐上车，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她走过去拍车窗。

陈立然把车窗摇下来，惊奇地看着这小老太太：“妈，你干嘛呢？”

小老太太说：“我还能干嘛？你去哪儿啊？也不送送人家小姑娘！”

“我还有事儿呢。”陈立然说，“再说了，人爸妈有车，要我送？”

小老太太不服气：“你去找那个汪琪是吧？”

陈立然明白了，这是管制他呢，明白了。

他笑了笑，说：“妈，我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您这么管着我，会被别人笑我的。”

小老太太可不吃这一套，斜了他一眼：“你就直接跟我说，你是不是去找汪琪？”

陈立然一听，也犟起来了：“不是……妈，就算今天您能拦得住我不去找汪琪，那我明天后天大后天，我一天接一天的去找她，您也能拦得住我吗？”

小老太太气得伸手进去，往喇叭上面拍了一下。

刺耳的喇叭声吓得两个人都都跳了跳。

“那个汪琪有什么好的？要背景没背景，瘦不伶仃的，主要是她跟家里还有些纠纷吧？”小老太太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起来，“都是一些穷亲戚，她能撒手不管，她亲戚能放得过她吗？啊？都是些刁民！”

陈立然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还刁民呢，那太后娘娘，您行行好，您儿子我刚才还没怎么吃饱呢，我去汤芫那吃饭去。”

小老太太不管，就扒着门不撒手，陈立然也不然坦然地一踩油门走人。

陈立然没辙了：“妈，您看，这是谁要陪我一辈子呢？您这是娶个媳妇陪我呢还是陪您呢？刚才那女孩也不是不漂亮，家世也好，什么都好，但我就是对她没感觉，行了吧？”

小老太太不敢拍喇叭了，甩手准备走，在陈立然的车窗没摇上来之前，咬牙说：“行啊！那你就自己赚钱去。这车你也别开了！我看你杂志社那么点工资能蹦达多久，看她还喜不喜欢你。”

陈立扬眉开眼笑地拨匙钥下车：“好嘞！谢谢妈！”

他把钥匙就扔给他妈，两手一往兜里一|插，就往店里钻。

小老太太拿着匙钥吼：“干嘛去？！”

陈立然头也没回：“我去打包个烤鸭，汤芫那儿的饭我是吃不起了，自带一个菜过去吃个白饭应该还应付得了。”

这家烤鸭是江城公认的好吃，鸭肚子吹气吹得八分饱，烤出来皮脆不裂，枣红色的皮油光滑亮，肉又嫩又香，咬下去，脂肪渗透到肉质里，过足嘴瘾又带劲儿。

尤其这是果木烤出来的鸭子，有特殊的烟香味，这是其他烤箱都烤不出来的味道。。

陈立然去到汤芫店里的时候，没想到他们正在吃饭，而且吃的是红酒牛肉。

这一闻就香，但问题是他们刚吃过这么重味的菜，还能吃得进去他的烤鸭吗？

陈立然拎着个烤鸭，觉得自己特别的滑稽。

汪琪看着一脸懵圈的陈立然：“你怎么看起来那么风尘仆仆？”

庄时泽也不由得仔细打量他：“头发有点乱，别是走过来的吧？”

汤芫招招手，示意陈立然把鸭子交给她。

陈立然立马把烤鸭递过去，说：“聚德堂的烤鸭。”

聚德堂离南岸路大概三条路远，但是横着穿过小巷子的话，十到十五分钟就可以到汤芫这儿。

庄时泽这下确定了：“那肯定是走过来的。”

汪琪问他：“你车呢？”

陈立然苦笑了一下：“我反抗了圣意，被没收啦！”

庄时泽听得一脸茫然，汤芫也是。

汪琪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你相亲不成功吗？你妈妈生气了呀？”

陈立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就盼着我相亲成功是吗？”

汪琪被问得无话可回，汤芫和庄时泽也明白过来了。

庄时泽把筷子一搁，站起来，走到汤芫旁边，说：“要不要我帮你洗点什么？”

汤芫知道庄时泽这是想给汪琪和陈立然留着说话的空间，就顺着他的话说：“去那把黄瓜给我拿过来，我切丝，还有冰箱里有一袋荷叶饼，刚好拿来，烤鸭我片着给你们吃。”

虽然说大家都刚吃过饭，但是如果单纯把片皮鸭当零食吃的话，那也还吃得下好几片，更何况聚德堂的烤鸭，那个香，再饱也有胃容得下。

宁菲和何意不回来，汤芫就让陈立然先上去坐着。反正后续也没有安排客人，今天的客人又特别少。

汤芫把汪琪叫过来说：“你看人家那苦哈哈的脸，快点上去开导开导人家。”

汪琪脸一红，说：“开导啥开导呀？他去相亲又没有人拿刀架着他。”

汤芫敲了她额头一下：“这你就不懂了吧？去，快去，说不定人家有苦衷呢？赶紧的！”

汪琪跟陈立然说：“咱们先上去坐吧，汤芫这儿还有别的功夫要做。”

陈立然求之不得，立马跟了上去。

汪琪感觉不太自然，楼上了一半，往下喊了声：“汤芫，你们快点儿啊，等一下上来，烤鸭我还能吃半只呢。”

汤芫从‘菜谱’买了了甜面酱和荷叶饼，甜面酱稍微再煮煮热，这是她之前自己做的，所以也不用再调味儿了。荷叶饼再蒸熟，包着黄瓜丝和烤鸭片儿吃。

她刚才嘴里应着汪琪尽快上去，但只是应着而已。

她麻利把烤鸭片好，中途香得她吃了好几片，肉汁香满舌尖，皮脆着，连咬着流出来的油都是带着特制酱汁的烟香味儿。

“我怎么可能上去呢？我又不是傻。”她跟庄时泽说，“一看陈立然就一肚子的话要跟汪琪说呢，我去掺和什么呀？”

庄时泽替她把耳边的头发别好在耳后：“是，你最聪明了。”

“你说这个汪琪啊，她神经怎么那么大条呢？”庄时泽感到莫名，“这是个人都能看得出陈立然对她有意思了。”

“说不定汪琪有她的苦衷呢？”汤芫说，“说不定她也喜欢陈立然呢？只是因为某种原因，她冲不破自己心里的那道屏障，自己把自己给束缚了。”

“互相喜欢就要说出来，就要在一起啊。”庄时泽不能理解，“虽然我以前也挺粘糊的，可是后来我明白了，人的生命就那么短，过一天少一天，为什么不做一点让自己开心的事呢？忧虑过多没多大作用，那还不如把快乐先享用了呢！”

汤芫愣愣地看着庄时泽。

庄时泽说：“干嘛这么看着我？”

汤芫笑着摇摇头，说：“没什么，我要是能早就这么想的话，很多事，就不用纠结那么久了。”

“你还叫纠结吗？这次就挺让我意外的，我本来还想了一套说辞怎么说服你跟我去米国，没想到你一口就答应了。”庄时泽从背后抱着她说，“女朋友，谢谢你。”

汤芫看着饼蒸好了，熄了火：“主要是我这边一年的租金已经赚回来了，我去一下你那边确实是没有问题。而且现在‘菜谱’可以让我把做过的菜都收进目录，后续只需要购买就可以了有成品出来了，到时候让汪琪在这里坐镇也是可以的。我走开一个半个月不是问题。”

“我想的就是这个。”庄时泽说，“你是能跟我过去一个两个月，但是以后呢？我知道你这里才刚刚开张没多久，可我以后都在那边了呀，以后也这么跑？”

汤芫想了想，说：“不怕。总会解决的。不是吗？现在‘菜谱’限我每天每种成品购五份，它还差一级升到最顶级，最顶级已经有预告了，到时将不会限购，我人不在这边也完全没问题。”

汤芫想，这个她远程做都可以。

只需要做完菜，然后收录进菜谱，客人点菜的时候她这边点击购买，让菜谱把菜再放在固定的地点就可以了。

固定的地点就定在南岸路的厨房。、

汤芫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呢，就把厨房的玻璃窗封了，让汪琪在做菜时间在那房间里头呆着，给她额外发工资。”

庄时泽听得心情澎湃：“这个方法可行！控制好客人的数量，当菜品是提前准备好的，客人来的话立马端上去，我们就说刚做的！”

汤芫在庄时泽的脸上亲了一口：“男朋友，你这领悟能力可以！那你得等我，需要点时间，但我们一定可以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的！”

庄时泽激动地拉着汤芫的手：“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