卤牛腱

关卫的美女秘书一大早就起了床，就着敷了一夜睡眠面膜的脸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仪容, 把镜子推远了看, 一颗头拧左拧右，横看斜看竖看, 低头吊着眼睛看……

全方位多角度确保了眼睛没浮肿之后, 睡梦中忧愁了一夜的心终于放到了肚子里。

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没肿的眼睛欢呼，刚刷完牙噪子就冒着烟向她发出警告, 她赶紧给自己倒了杯水，就着杯沿小啜一口, 慢慢地润了润唇和干了一夜的喉咙。

她昨天没怎么喝水, 等到她觉得渴了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八点是她的禁食禁水线，已经严格遵守了多年，于是没喝。等再晚一点的时候，又是时候睡觉了，睡觉前她是绝对不喝水的, 一口也不能喝, 她体质奇葩, 睡前哪怕多喝一口水, 第二天起床眼睛都能把双眼皮肿成单眼皮。

穿好衣服化好妆，她站在门边的全身镜里审视自己的时候想，得好好保养这张脸，她能在关卫身边这么久, 虽然业务能力不在话下, 但是这张脸也替自己加了不少分……吧？

她带着这个疑问出了门, 自我虐待似地三省吾身——

别人都说我美，我真美的话关卫怎么没对我表示过好感？

关卫难道不喜欢我这类型的？

那关卫喜欢什么类型的？

早上的三个问题困扰了美女秘书一整天，哪怕堆成山的工作也没能把这三个问题从她脑海里抹去。

差不多五点的时候，她才惴惴不安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到厕所补了补妆，这才回到座位上去，敲响关卫的房门。

昨天怼的酒让关卫今天的脸色还苍白着，为着今天早上几个会，连着灌了自己几大杯咖啡。

她知道他胃不太好，偏偏又不爱吃早饭，没吃早饭往胃里倒咖啡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导致他胃反酸，接下来肯定就是人更累更想睡。

她试过不少次直接进他办公室。把他从沙发上摇醒签字。

敲关卫办公室的门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只有这次是为了今晚的私事——方舟国际，因着昨天说好的，关卫说要带她去方舟国际66层。

跟关卫出去应酬，各种饭局四处转，也没这次感觉来得特别。

她心里头思来想去，总觉着这更像一次约会，而不是一次应酬。

她的办公室跟关卫严格来说是一个办公室，占地相当大，景观也相当地好，没有方舟那边来得震撼，但是档次并没有低多少。

她轻轻敲了几下，垂手在门边耐心等了一会儿。

门内没动静，她又敲了几下，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动静，决定还是推门进去。

办公室里只有线条冷硬的沙发办公桌，人影无踪。

一尘不染的落地玻璃窗上，倒映出了她来不及收走的完美微笑，紧接着，失望迅速爬上嘴角，硬生把嘴角上扬的线条给拽平。

美女秘书神情肃穆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关卫给她新配的小助理正好把下次开会的复印文件给拿进来，看到她的表情，生怕是关卫出了什么事情，赶紧掏出手机：“是不是得把陈医生叫过来。“

美女秘书摇摇头，丧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脑子里车轱辘地想着昨天关卫说要沾她的光去方盘国际66的话来。

方舟国际是个什么地儿？

八十多岁的老土著会跟你说，哦，那地儿啊，老船厂，以前边头一圈炒螺子烤鱼的摊儿，可香了！

玩泥沙的小屁孩会说，我爸不让我妈进那地儿，说是进了，咱家就没了。

至于喜爱小资情调的白领们呢，这儿是请客时提高逼格的第二之选，因为贵。首选是南岸路，那儿更文艺一点儿，价格不相伯仲但还是差那么一点儿。

方舟么，纯粹就是放血去的，不过胜有有面子，会给客户一种你把他当上帝老子供着的优越感。

哦，对了，还有66，美女秘书想，方舟国际要去不难，要去66，就可难了。

66，最近的后起之秀，传说订位置都得提前俩月订。

她听说这家店很久了，就是一直没机会去，也订不上位置。

66本身不叫66，据说也不是店家改的名字，是别人给起的。这家店其实没有名字，但是声名鹊起，没有任何的宣传，几乎是开店没多久就深受各路名豪青睐。

此刻她既难受又懊恼，人家关卫明明没当一回事呢，你跟那儿瞎起劲，天没亮就起床拾缀自己，结果呢？

她不是矫情的人，深呼吸，心情默默从一数到十。

也是邪门，平时这个方法对她特别有效，可是今天她一直数，一直数，数了一百三十七，还在继续……

关卫一上午连气开了好几个会，下午就回医院去了，护士给他打电话说老头子闹着要出院，医生怕老人家真动起气来，出个意外就大家完蛋，赶紧上仪器各种抽血检查，出来的结果令人费解。

“你说我爸什么来着？”关卫还以为自己昨晚喝的酒全囤脑子里了理解不了，“他没事了？”

“早跟你说了！”关老夹起一片卤牛腱，放进嘴里细嚼，“让你叫汤芫叫汤芫，早叫汤芫过来医院都不用进！”

医生也很无奈，生无可恋地给关卫说：“老爷子的身体没问题了，就是有点低血糖。”

关卫也没那么容易打发：“那他那舞蹈症怎么着？”

医生说：“那个还要观察，但以目前病人的精神状态，和关先生的家族条件，你们可以把老人家接回家，请个专门看护仔细照顾着就行了。”

医生且说且退，说到最后一句，打发护士给关老量体温，自己关门逃了。

护士赶紧抬起手中的电子体温计照着关老脑门扫了扫，报个数字说体温正常，也逃了。

关卫：“……”

关老嚼着汤芫送过来的卤牛腱，心情好得能上天，牛腱肉卤得软硬适中，卤味顺着牛肉的纹路全渗了进去，越嚼越香。

他招呼自己的浪荡儿子：“来来来，尝尝，看在你是我亲生的份上，给你留了几片。”

老头子的话关卫是不信的，他在病床旁边的床头柜里左翻右翻，翻出了好几大盒。

关卫指着那几盒问：“那这些是不什么？”

关老护小鸡似地抢过去：“这是汤芫让我回去放冰箱慢慢吃的，煮个面做浇头吃，或者回锅炒炒，爆爆香就能下两碗饭了。”

关卫心里暗骂了一句，被这老头说得口水都出来了。

铮铮铁汉也怕饿肚子，尤其被咖啡的苦味把舌头里外涮了一上午的关卫，他毫不犹豫地把老头手里剩下的那半盒劈手夺过来：“医生说你胆固醇高，别吃那么多红肉。”

关老也不慌，手短筷子长，儿子端着饭盒更好，他就夹就成。

牛肉觉得卤得十分入味，关卫的嘴巴正苦着，一口气吃下大半盒，感觉这才刚刚把胃叫醒，越吃越饿。

关老说：“有些人就是有这种能力，不到你不信。”

关卫知道关老说的是什么，又不太愿意承认自己摆了一个大乌龙，默不做声地坐着。

关老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嚼着牛肉：“好吃，还下酒！香叶、八角、陈皮、小茴香，桂皮……嘶，吃不出来了，汤芫给我说了一遍，好多种配料一起卤的……”

关卫摸摸鼻子：“爸，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牛腱子抽脂去筯，洒盐晾俩小时，加水放卤包，加牛油黄酒小火煮……然后……”关老又夹了一块，“然后怎么来着……回头得问汤芫给写个单子，年纪大了，记不住事。”

“爸……”关卫无奈地喊了句，“到底怎么回事？”

关老放下筷子，神情异常严肃：“还能怎么回事！有人要弄死你爸！汤芫把你爸给救回来了！”

事情也不是特别难理顺。

首先Dola的目的就很明显了，想千方百计迂回曲折地弄死汤芫，汤芫她不敢正面弄，就伸出触手从她旁边的人下手。

然后就算计到关老头上来了。

“今儿的问题出在我给关一键点的那大饼上。”关老说，“他没来得及吃，我吃了。汤芫把汪琪也带过来了，家里的药酒也有问题，平时买回来的菜也有问题，大意了。”

“难道是李姨？”关卫感觉背脊一寒，“要真的是……”

关老摆摆手，把关卫的怀疑给抹去了：“让人查清楚了，李姨最近在菜场遇着好几个新开的档口，肉菜都特别新鲜，服务也周到，要什么菜，都给你李姨预留好，你也知道李姨事儿多，还得照顾着我们一大家子吃饭，肉菜新鲜了，又能省点时间，她也就天天去那儿买了。”

关卫眼神一沉：“那女人手能伸这么长？”

“背后还有人。”关老想了想，“汤芫今天来的时候也给我解释了，之前厨艺大赛的时候，赢了寒江雪，那个被遣返米国的老总，觉得她挡道了。人虽然已经不在华国，可是烂船它还有三斤钉……”

“我懂了。”关卫点点头，“我们被人摆了一道了。”

“你这次太不小心了。”关老说，“你平时做事不这样。”

关卫张了张嘴，没说话。

他心说，谁让这次出事的是自己老子？

“还是再住一晚观察一下吧。”关卫说，“你年纪也不小了。”

关老失笑：“这话在理，行，我多住一晚上没问题。你好好给人家道歉，今后指着汤芫和她朋友帮忙的地方多的是。我们哪怕有通天的本事，命没了那全是屁。”

“懂了。”关卫心情顿时轻松起来，“汤芫和她那朋友，汪琪是吧，正好能替我们保命，得留着当朋友……至于寒江雪那烂剩下的钉子，啧，那女妖精，我就替天行道，新旧账一起找她算算吧。”

关卫说完，给秘书打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我现在在医院，你去把我车开过来，等下我们去方舟，66.”

秘书应了声好，正要挂，关卫问：“刚才你刚接起电话的时候叨念什么537，什么来着？”

秘书在那头娇滴滴地应了句：“不告诉你。”

关卫笑，心想，美女这么说话就是赏心悦目，要是别的什么糙老爷们这么跟他说话，对方不残也得褪层皮。

...

庄时泽一边和饺子馅一边拍照给汤芫发过去，汤芫会时不时给他反馈一下。

本来这不是他们的“电话约会”时间，但是今天情况特殊，他让汤芫教他做陵镇那种饺子馅。

汤芫把手提电脑给搬到方舟店的厨房里，一边忙活自己的，一边跟庄时泽视频。

“虾米干下了没有？”汤芫问。

“下了。”庄时泽仔细翻看确认。

“韭菜一点儿，别太多，吊吊味。”汤芫说。

“也下了，下了一点儿。”庄时泽说。

“那就成了。”汤芫摆弄着手里的猪油皮，没抬头。

“喂，女朋友……”庄时泽说，“等下要不视频我一直开着？”

汤芫这才抬起头来，看到庄时泽认真的脸，笑了：“你是怕我不相信你，还是你单纯怕了。”

庄时泽的脸“腾”地红了：“我一大老爷们，有什么好怕的。”

庄时泽到了米国后天天跟着当地人晒太阳，刻意把自己晒黑了，但是就这照脸，说着“大老爷们”的时候，汤芫还是觉得违和。

庄时泽么，有点腐国鲜肉的别扭范，眼窝有点深，嘴唇有点薄，特别容易让人觉得他这人老谋深算，特别阴。当然，晒黑了之后阳光了不少，但汤芫还是觉得他跟“大老爷们”沾不上边，他就不是那种类型的。

庄时泽被这可怕的沉默弄得有点心虚，问：“怎么了？”

汤芫摇摇头：“没怎么，你可不是大老爷们，你是小鲜肉。”

庄时泽脑袋轰一声炸开，敢情刚才自己在她面前擀饺子皮的时候她没看他新练出来的肌肉？

失策！

跟汤芫视频完，庄时泽仔细看看油准备好了没有，炉子有没有问题，确认没问题之后，他转身又去收拾自己的行李去了。

其实东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他衣服不多，被子和大件的都搬车上去了，剩下收不成的生活用品就推一推，准备等下再收进纸箱子里。

正收拾着，门铃响了。

庄时泽直起腰，深呼吸，回头去开门。

门刚开一条缝，人还没见着，就先闻着了香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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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次元的破事糟心又无奈，这篇文不会坑，但是不能保证日更了，对不住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