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相见怀念

第二百一十六章 相见怀念

我和那个游泳健将操练了整整一晚上，早上蹑手蹑脚的回七楼套房，即便动作轻盈几乎没有发出声音，但还是被老韩发现了。

老韩今儿心情奇好，他和太阳一同升起，正好将整夜未归的我撞个正着。

“你小子不错啊，游泳都能游出感情。我们这些上年纪的人只能望尘莫及啊，年轻人势不可挡，这天下，就应该交给你们年轻人！”老韩笑眯眯的说话，好似一眼就将我看了个通透一样。

“服就对了，这说明你还有自知之明，我先回屋眯一会，累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我给老韩打个招呼，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住的这个卧室差不多是最小的，因为窗口朝北，所以太阳没有直射，这正好适合我补觉。

闭上眼，全是那个女人的形象。原本以为这只是个很凑巧的艳遇，但是早上离开前，那女子才说自己是程占鸿指使过来陪我的。

我不动声色的离开，在走廊的尽头才感觉自己像是没穿衣服的皇帝一样，被很多人都清楚我这一夜是怎么过的。见不得人的事情一透明，闹心的事情也就随之而来。

幸好我这人天生脸皮后，所以不在乎别人的眼神。

快到中午的时候，老韩在外面等的急不可耐，不得已才冲进我的卧室，硬生生将我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他们三人早已经收拾妥当，早餐也都已经吃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是为了照顾我的睡眠。

我起来之后赶忙洗了把脸，没吃早餐，尽量弥补耽误大家的时间。

程占鸿早早就来了酒店，他或许已经得知我们此行目的。所以准备了好几份大礼包，那是探亲的必须品，要面子有面子，要价值有价值的东西。

郭老见程占鸿想得如此细致，还是很满意的点头表示赞许。

老程看我时候的眼神和昨天一模一样，像是根本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至于那个和我过夜的女子，看老程的表情似乎跟他没有关系。

我看着老程此刻的模样，也终于发现其实他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事实就是老程能作为高龙集团榆林事业部的负责人，要是没有两把刷子没有点城府，那商场也就完全没有必要混了。

他将早已经准备好的礼品送到电梯口，呼叫了电梯，他得体的挡住舱门，态度总是好到令人吃惊。

程占鸿身上有许多优点，是值得我学习的。这时候愣是手里没有笔记本，要不我一定将他所做的一切都记录下来，方便日后学习。

众人都来到停车场，果真如老程昨晚说的那样，他为我们找来一个熟悉路况的专业司机，说是等下了榆商高速之后有段路很难走，只有熟悉路况才能平安抵达。

我对老程表示感谢，他看着我笑了一下，意味深长。

原本看样子老程也想要随我们一起，但吉普车拉不了那么多人，所以老程才没有上车。

离开龙腾国际大酒店之后，专业的司机确实牛叉，拐来拐去没多久，我们就已经来到了高速公路入口处。

榆林市离府谷老高川还有一段距离，走高速的话需要差不多两小时。上了高速没有多久，我们就遇到了罕见的沙尘暴。

来自毛乌素沙漠里的黄沙在风中上下翻飞，逼的公路上的所有车都不得不打开双闪，缓慢行驶。

幸好我们的目的地并不是很远，加上司机长期跑这条高速，所以对路况特别熟悉，走起来至少能省半个小时。司机将车拐上国道的时候，我就清楚接下来的路程应当不是很远了。

魏叔或许发现了老韩的不自在，所以递给老韩一支烟。老韩看了看烟蒂，在手里来回将一支烟翻转了好几次，终于决定不抽烟。

“怎么了？”魏叔问。

“她不喜欢我吸烟，怎么办？”老韩迷惘的开口道。

“那就不吸吧，第一印象往往很重要的！”魏叔说着给自己点上一支烟，斜睨老韩一眼，意味深长的样子。

老韩看看抽烟的所有人，狠下心将手里的烟塞在我手里，转头去看窗外了。

我们很快就到了老高川，路过被超载货车压坏的公路，穿过颠簸的乡村小路，直到遇见汽车没法走的羊肠小道，我们不得已下车步行。

黄昏很快就降临到这片山河，大地呈现金黄的颜色，没有什么景象能比此刻眼前的风光美丽。城市里生存的人，很少能领略到这种落日的风情，当西斜的太阳将一棵树、一个人的影子拉长，将所有的光影都涂成金色。世界只有轻微的风声，偶尔有布谷鸟的叫声从远处的树丛中传来，你所在的这个世界，是完全将你抱在怀里的。

站在一个被疯长的野草覆盖了的十字路口，老韩停住脚步，他眼含热泪的看着不远处的那间房子。在东边，那里有一间颓圮的房子，一间孤零零的房子，远离村庄，远离所有人的房子，那房子那么冷漠，像是冷艳的少女，刻意拒绝陌生人靠近一样。

“我总算是还能找见回家的路，也总算是能还没有忘记多年以前的风景，多年以来，你我是不是都过的安好？”老韩轻轻的念叨着这些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深刻意思的话。

我和魏叔郭老站在不远处，昏黄的阳光已经在山坳里挣扎了，用不了多久，那奄奄一息的太阳也会掉到山后面，这片山河大地上，会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包裹。

我们都已经有很多年时间不曾遇见令人窒息的黑暗了，城市里的灯光永远是耀眼的。需要的光明的时候你只用轻轻的按一下开关就好，即便是想要黑暗，城市的灯光也无孔不入的钻进你的视线里。

像是这种即将到来的黑夜，我只能在多年以前的记忆里想起。

“天快要黑了！”魏叔提醒老韩。

“黑了就黑了，这儿的夜晚是那么安静，这里的夜晚没有浮光魅影，你可以将纷乱的心沉淀一下。这里的夜晚很深夜很安静很平静，你只够爱一个人，到天亮，还是那一个人！”

“我说老韩，你这豆大字不识，哪来满嘴的诗情画意了？”郭老笑嘻嘻的问老韩。

“这地方本来就充满了诗情画意，我说的也只是这里特有的语言而已，你不用惊讶的，咱现在就过去吧。”老韩招呼我们过去。

魏叔或许是感觉到不方便，高龙集团是大公司，作为董事长的郭老自然也不会相信老韩刚才的那些鬼话，所以他俩异口同声的说：“冯唐，你陪老韩过去坐坐吧，我们俩就不过去了，在车上等你们！”

我点点头，老韩并不反对，也抬脚朝前面走去。

我们穿过齐膝的野草，这四周没有一条路，那颓败房间的主人，似乎已经有很多年不曾离开过那房子了。

房子从外面看确实破旧，但当老韩推开门，我看见里面确实很干净，借着还没有落尽的夕阳，黝黑的水缸里泛着金色的光芒，墙上是我几乎看不明白意思的画作。

土炕上坐着年迈的婆婆，盯着老韩的眼神里满是茫然不可思议。

老韩说：“艳艳，我回来了！”

这是一个多么好听的名字，是一个我们应该在课本最隐秘的地方写下的名字，时光如梭，岁月是一记苍老的风，吹过后浮现出的皱纹，是我们很久很久都无法忘怀的静美。

“你回来了！”沧桑了何艳艳浑身颤抖，深陷的双眼眼眶里，浑浊的泪水喷涌而出。

她或许是为了老韩的到来才刻意积攒的泪水，滑过她布满皱纹的脸颊，她没有声音的流着眼泪，看的我一阵心酸。

老韩之前跟我说过故事的大致情节，看得出来，何艳艳是为了等老韩回来，才一个人生活在村庄之外，和所有世俗的东西拉开距离，用一个女人的坚强，用对爱情的忠贞，带着无法想象的困难，艰难的生活了一辈子。

这是伟大的感情，是文明的现代社会永远都不会产生的爱情。这份感情用如此静默无声的形式呈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不知道此刻自己还能说什么话，或是有什么想法。

多少人曾爱你年轻娇艳的容颜，而我却独爱你历经岁月后沧桑的脸颊。我们都不需要华丽的辞藻过度粉饰爱情，我们只需要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用一生的时光坚守的爱情。伟大是用实际行动讲述的，老韩和何艳艳无疑是伟大的。

我转身走出颓圮却满是爱意的房子，想出门抬头看看这夜空中明亮的星星。很多时候，相见其实要比怀念更令人激动、幸福。

这夜晚是那么浓，黑夜粘稠的化不开。这深不见底的黑暗，能用锋利的刀片割下来的，一片一片，一盘一盘，黑的令人窒息。

宁静天空下，和老家同一纬度上的星星，那么明亮美丽，一闪一闪的星光，像是灯塔，指引着我回家的路。然而，当我离家的距离近一些的时候，心则会更加胆怯几分。这清澈的天际下，有我爱慕思念却回不去的家。

老韩很久后从房间里出来，他说：“我不打算回西安了，叶落归根，我老了！”

我看了看老韩，心里不悲伤，也谈不上不高兴，他这是正常的选择。

人在这个世界折腾了一辈子，到最终还是要回到自己生命里的那一片荒芜中。我们永远渴求远方的天地，但总归是要回到最初出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