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贱

贾府对于甄家的到来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跟殷勤，晚上也愣是拦着不让甄家回他们在京城的宅子，非要留在贾府一起住下，贾祁玉本来避之不及，却硬被拉着去陪客，先是在老太太这边坐了会儿，之后又被贾政叫去了男客那边，一来显摆他的学问，二来也是为了跟甄家交好。

甄家这次来京是为了甄贵妃的生辰，同时也是听说最近有个新入宫的妃子十分得宠，甚至隐隐有超越当年甄贵妃风头的架势，甚至皇上还为了她训斥过甄贵妃一顿，甄家急了，特意带了几个女孩一起过来，看能不能挑中一个放在宫里，把皇上的心慢慢赢回来，现在正是争储的重要时候，可万万不能出岔子。

夜里大家又摆了好大一场席，贾祁玉一人安安静静坐在旁边，并不插话，倒是贾宝玉开心的不行，因为甄家带来个公子，名叫甄宝玉，不止与贾宝玉名字一样，甚至二人的长相打扮也是一模一样，让众人惊叹不已，贾宝玉更是拉着甄宝玉不肯撒手。

席间不止怎么的，突然话题转到了贾元春头上，甄家几年前可是见过贾元春的，知道那是一个才情、容貌皆是上成的难得之人，他们本就是为了巩固甄贵妃的位置，也不在意必须得是自家人，只要能拿捏的住，便是别家的姑娘也是没关系的，所以甄家老太太就故意问道：“元春丫头今年不小了吧？”

贾老太太叹了口气：“可不是，眼看花期将过，奈何我们府里没一个有本事的。”

甄老太太意味深长的看了贾祁玉一眼：“听说府上祁二公子在陛下面前颇为得宠，若他提一句，陛下难道还不允吗？”

贾老太太看了贾祁玉一眼，僵笑道：“他一个孩子，况且又是个男孩，如何能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你太高看他了。”

甄家老太太感叹：“好歹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如此耽搁我哪里忍心，过几日进宫，我去找娘娘说说，看能不能把那孩子提个位份。”

贾府人大喜，连忙谢了又谢，甄家却又把目标对准贾祁玉：“祁二公子以后没事可与八皇子多走动走动，你虽说是外男，但八皇子进宫请安时，总能托着娘娘帮忙照看元春丫头，日后她有个什么话需要通传，让八皇子转告给你，你们也好有个照应。”

王夫人立刻喜道：“这是一定的，一切可就拜托娘娘跟八皇子了。”

贾政也口口声声说明日就让贾祁玉过去给八皇子磕头谢恩，贾祁玉狠狠灌了一口酒，冷冷站起身：“我有些不适，先回去了。”

说完不顾礼仪自顾自离开，只留下一堆人面面相觑，甄家人更是脸色都变了，觉得贾祁玉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不识抬举！

黛玉心里有些担忧，稍稍坐了会儿也找借口离席了，然后就赶紧去了贾祁玉的院子，问站在门口的宝扇：“祁玉呢？”

宝扇连忙回道：“刚才像是心情不好，这会儿在书房坐着，也不让人打扰。”

黛玉转身去了书房，推开门见他在发呆，便抬手敲了敲旁边的门，贾祁玉抬起头，无奈笑道：“不是都进来了，干嘛还要敲门？”

黛玉扯了扯帕子：“看有人发痴，特意来叫魂的。”

贾祁玉揉了揉额头，叹了口气：“我是觉得府里都是一群蠢货，上赶着去送死便罢了，还要带着我陪他们一块去死！”

黛玉连忙走进去关上门：“这是什么话？”

贾祁玉说道：“甄家能在金陵称霸这么多年、甄贵妃又专宠于后宫、八皇子还能与四皇子一较高下，他们哪一个会是蠢货？甄贵妃如今美人迟暮，陛下逐渐厌了，但好歹这么多年情义也不可能一下子全忘，再加上还有八皇子这么个儿子，所以甄家定然是想趁着甄贵妃如今地位还没动摇，赶紧找个年轻貌美的替上，说白了就是被人当个玩意儿送给陛下玩，等到没用了再一脚踹开，若这个玩意儿是甄家人倒还罢了，那姑娘要是争气生个皇子，说不得还能与甄贵妃一较高下，可换成别人，你觉得甄家会由她踩着甄贵妃上位？”

黛玉本就聪明，贾祁玉一点拨她就立刻想清楚了：“你是说甄家手里定然会握着什么把柄，要是将来元春表姐当真得了宠，一旦帮八皇子成功上位或是有了什么野心，这个把柄甄家就会立刻拿出来，成为要贾府命的夺命牌？”

贾祁玉点头：“可惜他们看不透，还为了他们那个皇妃梦，妄想着让我背叛十二皇子暗中跟了八皇子。”

黛玉担忧道：“可即便你不从，他们今晚的表现一旦传出去，府里人再到外面乱说两嘴，你又如何取信于十二皇子呢？”

贾祁玉叹道：“十二皇子不会为了这一点事疑我，我担心的是贾元春一旦当真得势封了妃，那事情可就复杂了，也不知甄家是抓到了什么把柄，让他们如此无所顾忌。”

黛玉劝道：“此事你如今也想不明白，还是过后再慢慢调查，眼下先把甄家过来的危机解除了才是，看今晚这情形，贾府必定是支持八皇子无疑了，你若支持四皇子，定然会与府中为敌，将来无论如何也是你死我活，你可想好了？”

贾祁玉定定的看着她：“你呢？你会支持我，还是贾府？”

黛玉垂下头：“我自然是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贾祁玉固执的问：“若非要一死一活，你选谁？”

黛玉眸光娇俏的白了他一眼，起身道：“不与你说了，我要回去了。”

贾祁玉见她脸色羞红，心里大概也有了答案，不由笑了一声：“天晚了，我送你吧。”

两人刚出院子，便听到贾宝玉那屋里吵吵嚷嚷的，像是有人在吵架，黛玉跟贾祁玉对视一眼，刚好听到几句，像是薛宝钗劝贾宝玉念些有用的书，结果贾宝玉发了少爷脾气，让薛宝钗有些下不来台，袭人正在一旁劝和。

黛玉走过去，本想帮着解个围，却听贾宝玉气冲冲道：“林妹妹就不会说这话！”

袭人听了，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居然说道：“还说你林妹妹呢，你惦记人家，可人家只惦记着祁二爷！从方才就早早退席，与祁二爷两个人关在屋子里，嘀嘀咕咕也不让旁人进去，谁知道在做什么？你心里觉得她千好万好，可你喝醉了，人家只顾着跟祁二爷在一起，只有宝姑娘还操心过来看你，你那林妹妹可看过你一下？”

黛玉气的浑身打颤，一个姑娘家被人说成这样，与那些烟花女子有何区别，她一把推开房门，怒道：“我自问一向把你当姐姐看待，也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何至于你私底下如此编排我？”

袭人不是第一次说她坏话了，她往日里看在贾宝玉跟王夫人的面子上，都不做计较，可如今倒是惯的越发过份了！

袭人吓了一跳，也没想到黛玉会过来，回过神连忙笑着道：“看我这嘴不会说话，林姑娘，你别介意，这话是我说错了。”

黛玉眼睛都红了起来：“哪里是你说错了话，是我不该来你家住才对，你对着宝姐姐怎么偏就会说话了，到了我这里就变得笨嘴笨舌，左右是我入不得你们的眼罢了！”

袭人连忙作势打了自己两下：“林姑娘，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次，也是我这嘴，当真是越发的口无遮拦，是该打。”

薛宝钗也顾不上羞恼了，站起身做和事佬：“罢了，今天这事说起来，都怪我惹出来的，看大家原本开开心心的，倒让我搅了兴致，该打嘴的是我才对。”

贾宝玉也在一旁帮着袭人说话：“她定然也是无心的，林妹妹，你就原谅她一次吧，别回头老太太知道了，肯定要重罚她的。”

贾祁玉走上前拍了拍哭的发抖的黛玉，冷冷看着三人：“你们口口声声都在指责林妹妹不该计较，怎么却没人考虑她被人比做那种不自爱的女子，于她的名声影响有多大？还有宝玉，你知道替丫鬟求情，却怎么不看林妹妹整日被这起子碎嘴丫鬟、婆子整天编排，如今名声越发不像样子，你可心疼过她？还是在你眼里，亲表妹居然抵不上你身边一个丫头？”

贾宝玉连忙道：“我自是在意林妹妹的，如若不信，我可以把心都掏出来给她看。”

黛玉哭道：“谁要看你的心，左右你们是一家子，我一个外人占了你们的地儿，可不就得任由你们打趣取乐？我这就写信告诉父亲，你们府里太金贵，我不在这待了！”

贾宝玉跟薛宝钗连忙又劝又拦，贾祁玉命人去找来老太太她们。

贾老太太原本已经睡了，听说黛玉跟贾宝玉又闹了起来，连忙让人扶着她过去，就看到黛玉一人坐在旁边哭的伤心，贾宝玉急的团团转，薛宝钗正坐在一旁安慰她，老太太赶紧上前：“这又是怎么了？”

这时王夫人也到了，贾祁玉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贾老太太气的仰倒：把好好的小姐比做烟花女子，这简直是羞辱，别说亲戚家，便是平常的关系也不敢这么说的，否则传出去，黛玉日后还不得一死保全名节？

王夫人劝道：“大姑娘别生气，这些丫头没见识，她们哪里知道什么是好话，不过是图一时嘴快罢了，等回头我罚她们。”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想把此事揭过去，贾祁玉冷笑：“太太要不要去园子里随便打听一下，林妹妹的名声都被糟践成什么样子了？若每次都这么轻轻放下，明日这话就能传遍整个贾府！太太是想逼死林妹妹吗？姑父忍痛割爱把爱女送到我家，每次逢年过节各种礼物都不少，他图的是什么？若他知道我们府里是如此苛待糟践他的女儿，他会多心疼？太太每日想着大姐姐在宫里受苦，都日日流泪，为什么就不能将心比心？难道别人的女儿就不是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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