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枝散叶

他自己想来想去都想不到疑点，却模模糊糊记起了当时在车里时，似乎听到过有人向景宁王解释原因，若没记错，江元也在旁边插过话。

如果江元知道这一切的缘由，那陆铁应该也能从江总管处打探到消息，在这一点上，他对这个亲兵的机灵劲深信不疑。

果然，陆铁点了点头后就开始回话：“少爷，江公公说您是因为喝了王皇后赐下的‘满庭芳’。”

“满庭芳？”这个名词他知道，当时王皇后吩咐内侍去取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他许久，不过他不明所以，就保持了沉默。

难道这其中还藏有什么深意？可如果这是类似春/药的东西，王皇后突然赐给他喝是要干嘛？而且那时他出现反应后，王皇后脸上的惊讶与焦急也绝不像是有所计划之后的伪装，这实在是很矛盾啊。

“少爷，您忘记了。当初……”

陆铁看了一眼李将军满脸茫然的神色，便将昨晚从江元处听来的内容都一五一十复述了出来，末了还加上了一句，“这‘满庭芳’可是极为名贵的滋补圣品！少爷，您这次保管能一举怀上小世子！”

“……！！！”李承恩听完后，有那么一刹那表情完全是开裂的，连眼神都僵直了。

卧槽！他到底这来的是什么地方！

多了这么一个不男不女的双儿性别也算了，竟然还有这种奇怪的滋补圣品，还能促进什么受孕率。更坑爹的是，补药就补药，取个这么风雅的名字干什么！味道还搞得跟美酒差不多！

他当时还以为是什么宫廷御酒，本着能喝就喝的心态，很是喝了不少……

李承恩简直恨不得能一头捶在桌面上，把昨晚的自己给撞死算了。

“陆铁……”

“小的在！”

“去练武场把靶子都给我竖起来，我要射箭。”

“啊？可是您……”

“去准备！”

“是。”

这种乌龙事故，找王皇后报仇那是不可能了，他也只能是把所有箭靶子都当做假想中的罪魁祸首，狠狠地去发泄自己这一口闷气。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但李将军这厢郁闷无比，景宁王那厢却实在春风得意。

整个上午的元日朝会他都挂着一张极为迷人的笑脸，彻底诠释了他今天的好心情。

和他的开心有得一拼的，还有一个太子殿下。群臣发现，往常虽然态度温雅却不怎么愿意开口的太子殿下，今天竟意外的好说话。谁去搭话都会笑着点头给出回应，这简直让一帮意在溜须拍马者受宠若惊。

不过这样的好心情也就只维持了一个朝会的时间。等到元日朝会圆满落幕，高宗李恒于舞乐大典举行前将几位成年皇子都召至御书房，抛出了回鹘欲献公主与大齐联姻之事后，李岚的脸色就瞬间黑了下来。

因为听高宗透露的意思，那回鹘公主竟是指名了想与之联姻的皇子，这在两国联姻上可极为少见。尤其那个倒霉蛋还是他这位，所有皇子中唯一已经娶了正妃的景宁王。

“父皇？回鹘公主这是……，三弟可只喜好双儿。”连太子李豫听到这个要求都颇为意外，要知道前世可没这一遭，当时回鹘公主可是直接让父皇收入后宫封妃的，怎么这一世还多了这一步？

“可是那公主却似乎对岚儿颇为中意呢。”帝王的话语意味深长，看向自己三子的目光更带了几味试探，这让李岚听后心下更是不爽。

“父皇，我不喜欢女子！”

“三弟，不喜欢也不影响联姻嘛……”二皇子广平王少见的抛来一句不咸不淡的安慰。

“当然有影响。”李岚眸眼微眯，愤然走到帝皇面前，直言道：“父皇，你是知道我的癖好的。若我娶了女子，她就是守活寡的命。尤其回鹘女子未曾受我大齐闺秀教化，她们大都性情奔放热情，万一守不住贞洁红杏出墙，岂不就成了我大齐皇室的丑闻？若没有身孕倒还好，万一诞下野种……，父皇，你说我是留下它污了我皇室血脉呢，还是处理了它，然后一尸两命挑起大齐与回鹘的纷争？”

“父皇，三哥说的有理。把回鹘公主许给三哥，实在太离谱了。”五皇子李宓立即插嘴帮着自己三哥说话，尤其他心底早就认定了李将军这个三嫂。

“岚儿，你对女子……，真的一点都不行？”高宗李恒倒没料到李岚会说的这么直白，忍不住八卦般的关照了一下自己儿子的喜好。

“回父皇，我对男子和女子都不行，我就只能幸双儿。”李岚很是坚定大方的坦言原身这历来就广为人知的独特癖好。

“行吧，那就不为难你了。”高宗语气柔和了下来。他先前不无怀疑这长年戍边的三子或与回鹘暗中有所来往，现在倒是真觉得自己想多了。

不过话题一转，却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岚儿啊，听闻你把府内的其余双儿侍人和侧君都遣散了？目前后院就只有一位正妃？”

来了！果然还是问起了他的后院问题。

不过此刻不比孤雁峰那时，景宁王李岚早已准备了一套说辞。只见他不慌不忙的上前一步，恭敬的跪在帝皇座前，眼带孺慕的说道：“父皇，那是因为儿臣想让父皇开心。”

“哦？此言何意啊？”

“父皇，您可记得您三年前不时就会夸赞周太傅的孙儿聪慧可爱，近日还抱着几位宗族郡王的孙儿逗得开心？那您……就不想抱抱自己的孙儿？”

“岚儿你这是！”一抹惊喜难得显露在帝王脸上，高宗确实被李岚的这番说辞给感动了。

要知道太子至今后院空虚，为了卫国公府上的那个顾霖简直堪称情种再世。而老二虽然侧妃、侍妾、通房一个不落，却独独没有娶正妃，这也自然不会有嫡孙生出来。

至于老四、老五，才通人事，尚未戴冠，想要抱孙还轮不到他们努力。唯一娶了正妃的老三，又三年都没个喜讯，他还以为自己想抱孙子还得等呢，真没想到……

这可确实让他甚感欣慰。

“父皇，儿臣遣散其他侍人就是为了能让自己收心，让王妃为我李家开枝散叶。父皇你也知道，李将军本不是儿臣的喜好，若是我后院群芳竞艳，那嫡子岂不是要一直没戏。故而，儿臣考虑良久，才狠心遣散众美，唯求能以此举喜获麟儿令父皇开心。至于侧君嘛，儿臣怎么舍得遣散此等美人，却实在未曾料到他会偷偷跟随儿臣奔赴边关，结果难耐苦寒，竟……哎，竟香消玉损了。”

李岚神情一片惋惜，言辞更是诚恳，听得高宗目光越发柔和慈爱。一旁二皇子和四皇子却是嘴角抽搐，五皇子更是瞠目结舌，唯有知道真相的太子快要憋不住而笑场，只能假装同情的低下头掩饰表情。

“哈哈哈，好！难得岚儿你一片孝心！钟书，传朕旨意，赐景宁王妃‘满庭芳’一道，回头你亲自送去景宁王府。”

“是，陛下。”

“父皇，你这真是和君父想到一块去了，君父昨晚已经赐了内佐一道‘满庭芳’了。”

“无妨，多补补不碍事。哈哈哈，岚儿啊，那为父可就等着你和李将军的好消息了。”

“父皇放心，儿臣一定竭尽全力。”

这边大演父慈子孝，听得其余皇子阵阵肉麻。太子实在忍不住了，觉得自己再听下去肯定会想要上手去揍李岚一顿，这个三弟可真是把便宜占尽了，明明昨晚才得手而已。

于是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出面把话题巧妙引导到了回鹘公主联姻一事上。太子李豫按照梦中前世的结局建议高宗自己收了这位公主，不过沉浸在即将抱孙喜悦中的高宗，却心情颇好的摆了摆手，眉目慈祥的看向了老二和老四。

最终，高宗将娶这位回鹘公主的人选定为四皇子李芷。

一是李芷仅比李岚小半岁，本就临近生辰，正月之内即可行戴冠礼，届时与回鹘公主完婚后也方便赐府封王。

二是李芷生母位卑，一直养在尹德妃膝下，并无外家势力，又受尹家掣肘。即使娶了回鹘公主，得了回鹘兵的势力，也仍然较为容易掌控。

更由于李芷受出生书香世家的尹德妃教导，文采斐然，于骑射武艺却是平平，在统军一事上也资质平庸，往后不理军事，也不怕那回鹘公主探听大齐布防。

当帝皇将这个决定在舞乐盛宴上宣布后，刚献完胡旋舞的回鹘公主当下笑容就没了，只怔怔立于场中，面纱下的神色痴然失落。可回鹘使臣却是满面欣喜的代替公主叩拜圣恩，心内更是为此松了一口气。

汗王的本意就是要公主留于长安。能不进入帝王后宫，得以跟随一位年纪相近的皇子居于宫外府邸，赐的还是所求的正妃位份，这几乎是所有异国和亲公主中最顶顶好的待遇了。

这一趟与大齐联姻的和亲使命，他可称得上是圆满完成，想必回去后汗王定会对他有所看重和赏赐。而这背后，唯一牺牲掉的，不过是回鹘公主那一眼万年的倾慕，和不曾萌芽就已经无声凋零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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