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球形闪电

沃野星是银河联邦众多移民星中的一座。

沃野星风景秀丽，多平原丘陵，水网密布，沃野千里，居住着百多亿人类移民。

沃野市第六中学后山上有一片疏林，疏林旁有三间相连的老旧仓库，灰黑色地屋瓦上稀稀拉拉地，随风摇曳着几株杂草，墙壁斑驳，一副危房的架式。仓库里堆满了成捆的废纸旧书，还有一些报废的教学器材。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满天的余霞，为三间老旧的仓库，镀上了一层奇异地淡金色。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完了，完了，又变小了……又变小了……”

今年十七岁，沃野中学五年级学生柳杰，赤裸着上身，直挺挺地躺在棚屋前的空地上，一动不动，失神地望着天边的余霞，脸上布满阴霾，心里郁闷得都要苦出水来。

今天是个周末，清晨，柳杰推开仓库的锈迹斑斑的铁门，还没有来得及呼吸上一口新鲜空气，只见晨雾弥漫的天空中，突然无声无息地落下一个拳头大小，蓝汪汪地球形闪电。

柳杰大骇之下，本能地一偏脑袋，那球形闪电不偏不倚，精准至极地砸到了柳杰左肩上。

被球形闪电命中后，并没有发生想像中的爆炸。球形闪电像是有生命般，粘到柳杰肩膀上，然后迅速渗入柳杰体内。紧接着，柳杰就像是被煮熟的面条，软到在地。

这么一倒，仿佛是失去了身体一般，虽说还没有陷入迷昏，但却连动半下指头都办不到，跟瘫痪似的。更让柳杰惊恐的是，球形闪电渗入自己体内后，自己的身体正在极速缩小。

原先的柳杰，拥有一米八的身高，虽说瘦成皮包骨，根根肋骨毕露，但他骨架宽大，肩膀很宽，穿上衣服倒瞧不出什么来，也不会给人一种尖嘴猴崽的感觉。脑袋上刮得只留下一层青青地发茬子，脸上棱角分明，大眼灵动，双腿颀长，长得相当精神。

但被球形闪电渗入体内后，一米八的躯体，就跟漏了气的气球似的，很快就缩成巴掌大小，然后是拇指粗细，再然后指甲盖都可以当床。而到了现在，就只剩下米粒大小。

从早上一直躺到现在的夕阳西下，身体动弹不得，柳杰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天空，欲哭无泪。在整个身体急剧缩小的过程中，柳杰只感觉周围的一切，好似都在疯狂地生长，就连一棵小草都长成了参天大树。原本穿在身上的那条齐膝短裤，变成了一张大网。

弄成现在这副德性，柳杰想得最多的是自己的母亲。

柳杰并不是沃野市人，老家在一个乡下小镇上，父亲早亡，家里就一个母亲，母子俩相依为命。

母亲是乡下小镇上一家服装厂的普通女工，与所有望子成龙的母亲一样，柳杰小学毕业，母亲省吃俭用将柳杰送到了大城市——沃野市就学，希望柳杰将来能有大出息。

当然，作为乡下小镇一家不入流的服装厂的普通女工，柳母还没有这么大能量与魄力，会将唯一的儿子，送到千里之外的沃野市求学。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柳杰的舅舅是沃野市公安局的一名警司，有了这一层关系，柳杰这才得以上沃野市第六中求学。

沃野星的中学是六年制，柳杰刚来沃野市上一年级、二年级时，还是住在自己老舅家，只是在上二年级的期末时，老舅办一件连环凶杀案，犯下了重大错误，从警司降职成普通的干警，连带着家庭地位也是一落千丈，原本就看柳杰不顺眼的舅母，愈发冷言冷语，尖酸刻薄。看着倒霉的老舅，每天为了自己的事，跟舅母争吵，柳杰灰溜溜地搬出了老舅家成了住校生。

不过，柳杰很能干，住校后向学校租了后山的那三间老旧仓库，收起了废纸旧书，报废的教学器材，再加上寒暑假打打工，收入其本上能够维持自己的学杂费与生活费，没有向苦哈哈地每天啃咸菜的母亲要过一块联邦币。

原本柳杰以为，自己的中学时代就这样平平淡淡了，哪想到，天有不测之风云，今天一大清早的，自己遭雷劈了，该死的，难道真像那些专家们说的那样，长得帅呆也有错！长得帅呆要挨雷劈？

身子变成米粒大小，瘫痪般地软倒在仓库大门前，呆呆地看着悬在天际的恒星一点点地沉下，柳杰心中五味杂呈，思绪渺渺。

眼看着夕阳就将西沉，柳杰沮丧得一脑袋浆糊时，疏林旁通向仓库的小路上，踩着夕阳，走来了一位身穿墨色西装的英俊少年。

少年也有一米八的样子，身影与柳杰相若，脸面白皙，唇红齿白，目如朗目，留着骚包的偏分头，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走起路来一摇三晃，很是得瑟。

来得正是柳杰的同班同学，也是柳杰的死党兼同桌杜洋。与柳杰不一样，杜洋是沃野市人，家里是搞房地产的，算是个富家公子哥。

还没有走到仓库前，杜洋就开始大呼小叫：“英雄！英雄！柳英雄…...”

一听到英雄的称呼，软倒在地上的柳杰就郁闷不已，这英雄的起源，来自于六中的校长大人。有一次在全校师生大会上，校长口若悬河，激情洋溢讲话：谁是英雄？为无尘校园作出贡献的清洁工们是英雄，没有他们，我们不可能有这样窗明几净的学习环境，同学们在平时的言词行为当中，要尊重我们的英雄，我不希望再发生今天这样……

结果柳杰也成了“英雄”。柳杰虽然不负责搞校园清洁工作，但收购废纸旧书的柳杰，有时候还会翻翻垃圾桶，赚点外快。

“好家伙，裤衩都甩到门外了！不愧是我杜公子的哥们，够闷骚！”杜洋来到近前，一眼就看到了甩落在仓库大门前，原本穿在柳杰身上的齐膝短裤与内里的白色裤衩。杜洋感叹之余，还用脚踩了踩，擦了擦鞋底的烂泥，方才进入敞开着的仓库大门。

三间仓库，每间都有百来平米，其中两间堆满废纸旧书，另外一间被能干的柳杰，改造成了卧室与厨房。杜洋进去后，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柳杰的人影，于是乎，退出仓库，又嚷开了：“门都开着，人会去哪了？老柳！你快给我死出来，晚上有节目……”

身体变成米粒大小的柳杰，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就软倒的裤衩边上，杜洋兜着圈子在大门外鬼哭狼嚎，那脚大得跟一座大山似的，落地时就像是在闹地震。柳杰吓得老脸纸白，亡魂直冒，这要是一脚踩上，焉有命在！心底里不断诅咒杜洋这王八蛋万年不举。

“老柳，你他娘的，要是再不出来，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狗屁仓库……”半天没见柳杰答应，杜洋祭出了大杀器，喊完后，等了半晌，还是没个声响。

“这都不出来？看样子，这家伙是真的不在……这家伙会去哪里了……”有些失望地摇摇头，杜洋嘴里啼咕着，转身离开仓库，走向了来时的小路。估计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差点一脚将柳英雄踩成了柳烈士。

平生第一次距离死亡如此之近，一秒种就像千年般漫长、难熬，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劫后余生，此时此刻连柳杰自己都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何种滋味。

夜星悄然探上天空，夜幕低沉，身体变成米粒大小，这一天受尽惊吓与折磨的柳杰，困意上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

沃野市警局。

身宽体胖的局长大人，刚进入办公室。女秘书笑靥如花地起身相迎，接过局长大人的外套，挂到衣架上，跟侍候老娘似的，殷勤地端上热气腾腾地咖啡。

“今天都有谁来过电话？”局长大人，轻呷一口咖啡，像往常一样随口问道。

“早上‘空监所’来过电话，他们说今天清晨有18块陨石碎片落到我沃野市……”女秘书说着麻利地打开投影仪，指着投影仪上的沃野市图，道：“局长您看，这是18块陨石碎片降落的具体位置，沃野市第六中学的校园内有3块、翔林小区有2块、市民公园有6块、其它的都在市郊。他们希望警局能尽快找到这些陨石碎片，供他们研究分析。”

空监所，全称“沃野移民星空中天体安全研究所”，专门负责空中天体的监视预警与研究工作。

空监所是一个清水衙门，没有多少油水，也没有多少实权，但明文规定，在空监所有需要的时候，各地方警局有义务协助他们开展工作。

局长大人最烦的就是这些个莫明其妙的部门，当下摆摆手，示意女秘书不必多说，她安排下去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