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数不清的刀光剑影, 数不清的呐喊厮杀, 战场上血雨溅洒, 扬扬落落的洒在地上成了一朵朵盛开正艳的繁花。

天色是灰白的, 人也是灰白的, 只有脸上那孤掷一注的表情狠劲儿印在了心里, 铁骑上披着铠甲, 被指着向前冲着，□□上血花正滴落在地，也挡不住两军在大地上抛头颅洒热血。

他呢？

心慌慌的, 下意识的寻找了起来，略过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直到见到被四面围住的那个人才停下。

那是一张英俊冷淡的脸, 眉目可入画一般, 此刻脸上满是血迹，被诸人围堵着也丝毫不慌张, 反倒是勾起了一抹讽刺的笑。这一笑彻底惹怒了四处的敌人, 他们纷纷举起□□、刀剑, 纷纷朝他砍去。

“不！”一道尖锐的叫声划破了长空。

须臾, 殿中顿时灯火通明起来, 数名宫人们涌入了内室, 接着打前头的大宫女雨晴姐妹率先掀了帘子，在瞧清里头的场景时，顿时松了口气。

只见林秀拥着被子坐在床上, 披散着发丝, 眼底还有未散去的惊惧，薄薄的裹衣被汗湿给浸透，胸腔起伏着。

这是做梦了啊。

姐妹俩让宫人们都退了下去，这才坐在床头，小声的问道：“娘娘，你没事吧？”

好一会儿，林秀才摇摇头，声音很是沙哑：“本宫无事，只是做了个噩梦。”

她竟然梦到了楚越在战场上被围困，那些高高举起的刀剑锐利非常，还亮着铮铮银光，寒凉得直入人心底，这才被吓住了。

但梦醒后，她又怕了起来。一把抓着姐妹俩的手，她连声跌问：“可有陛下和大军的消息传来？”

“没有，”姐妹俩摇头，又安抚她：“娘娘放心，陛下雄才伟略，又是天子，得民心所归，万民所向，所到之处必然逢凶化吉、所向披靡。”

“真的？”林秀毫不怀疑楚越之才，只是关心则乱，难免胡思乱想。

“当然是真的。”

林秀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样，待会儿你们走一趟右相府，入府问问丞相可有收到边境的消息，无论大小，关于边境的消息本宫都要知道。”

窗外夜色正好，还传来蛙鸣之声，这会儿不过才堪堪夜半之时，姐妹俩相互一看，应了下来。

“娘娘放心，明儿一早奴婢便去。”说着，又扶着人躺下。

这一晚，因为心里藏了事，林秀睡得格外不踏实，身侧没了熟悉的人，心里顿时空了一块似的，落不到实处。

其实最初，她因为抗拒重回梁上，抗拒这里的一切，对楚越也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但她从始至终没变过的便是敬佩这个人，两辈子都是如此，她以为楚越的后宫会跟上辈子一样，后宫里繁华盛景，美人儿如云，却怎么都没料到，他会亲口告诉她，这辈子，他只要她一个皇后。

为此，他不惜跟朝臣反目，在天下老百姓的议论声中，一路护着她，守着她。

林秀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有这么一个天下至高无上的人呵护守候，她渐渐倾心那也是迟早的事。

可谓是人生赢家了。

毕竟，论人品，楚越自是孤高清傲，论家世，谁有堂堂一国皇帝更有权势？论模样，楚越也是人中龙凤，当年楚训庭能得豫章府的姑娘们爱慕，那容貌自然不差，生下的儿子，也差不到哪儿去，若是有媒人手头有这种条件的，只怕早就让全天下的姑娘们疯狂起来了。

林秀一农女出身，何德何能，能把这块香饽饽给叼了，她若是不珍惜，只怕老天都看不过去她这般暴殄天物的。

前世今生，林秀因为家中的缘故，口里虽说着看淡了这些，但内心里未尝不是想真的拥有一个家。

家中夫妻琴瑟和鸣，有来有往，凡事互相商议，做一对神仙眷侣，膝下再有两个可爱的孩子环绕，教导他们知事懂礼，看着他们一步步成长，一生便这样携手过去，虽平凡，但却温暖。

次日一早，林秀刚起床，便有宫人来替她更衣洗漱，她由着他们轻柔的摆动，问着：“雨晴姐妹俩去哪儿了？”往日里，这些事都是姐妹俩在做。

身边的宫人一边给她挽着发，一边道：“回娘娘，雨晴姑娘清早便去了丞相府，雨霞姑娘在御膳房呢。”

林秀点点头，想起了昨儿夜里她让雨晴去丞相府拿边境消息的事儿。

待穿戴齐整，雨霞那头随着御膳房一起上了早点，雨晴这头也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摞折子。

“娘娘，这些折子里记录的都是边境的消息。”

林秀擦了擦手，起身去了里间，雨晴随后跟上，把折子放在案上。她随手捻起一本，对正施了礼要告退的雨晴问了句：“相爷可有说什么？”

雨晴福了一礼：“相爷只说让娘娘安心，若是有疑虑，瞧了这些折子便清楚了。”

“那你下去吧。”她摆了摆手。

“是。”

一出了里间，便有宫人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问道。

“雨晴姑娘，相爷可有说如今战事如何了不成？”

“自从陛下御驾亲征后，咱们好多小姐妹们都在私底下议论呢，也不知到底能不能胜，那可是原人啊，听说原人最是凶狠，个个力大无穷，尤其是他们的铁骑，那更是让人闻风丧胆，外域的其他族，无人敢掠其锋芒。”

“闭嘴吧，陛下一定能踏平原族的，也不想想，咱们陛下那可是天子，受命于天，有真龙之气护着，何惧那一个小小的原族，你们都等着瞧好了，陛下定然能大胜归来，让这四海都臣服咱们大圣的。”

“我，我当然知道陛下无人能及，就是说说，说说罢了，再则，那原族人高头大马的，你不害怕？”

眼看着说着说着就要吵了起来，雨晴打断了她们：“好了，你们都很闲么，娘娘是个好说话的，但大家也得知道本分才是，在宫中喧哗妄议朝政可是大忌，都散了吧。”

说完，当先便走了，还有宫人有些不甘，但咬着嘴看着听话四散的其他宫人，到底忍着不甘心，只得跟着散了去。

“娘娘心善，不计较奴婢们平日里有些失仪之处，也不愿折了她们的气性让人变得呆板无趣，连宫规都一改再改，跟前些朝比，可谓是天壤之别，这些人反倒仗着宫规疏散，什么话都能宣之于口了。”雨霞走到雨晴身边，嘴里不满的抱怨着。

“她们也是好奇。”别说宫里的宫人了，就是外头，大街小巷里，酒楼茶肆当中，不也都是议论这些事的么。

不止文人们高谈阔论，便是小老百姓也是交头接耳着，雨晴从宫中去姚丞相府的路上，便听了不下数十回。

雨霞不以为意：“好奇什么，做好本分才是真。”

外头的事林秀不知道，她正一封封的翻看着折子，从最初运输粮草先行的粮草官递上的折子，到后头淄珠的官员们上的折子，里头大都是讲的好的一面，比如粮草安全运达，一路人没有遇到原族人下的黑手，比如淄珠的老百姓已经安抚妥当，不少人已经撤离，又比如楚帝带着大军已经抵达了边境等等，一路看了下去，林秀心里总算是安心了不少。

没有确切的消息传来，那就好消息的不是么？

千里开外的边境，圣朝和原族刚在关外小规模的打了一场，相互探了探底，最后撤离时，谁都没占着便宜。

“陛下，这原族果然不愧是关外平原上的霸主，铁骑凶狠，原人蛮狠。”厅里，有将士开了口。

立马有人接口道：“那又如何，陛下的计策已然奏效了，我方大军隐藏了实力，与那原人打得难解难分，他们定然会以为我们也不过如此，是有机会吞噬的，过两日定然会再派人来袭击的。”

是的，这一场相互试探，圣朝是隐藏了几分实力的，泰半将士原先还有几分忌惮原族人，但此番试探后，心里都不由得有几分轻视起来。

如今局面虽是平局，但那也是他们未尽全力，若是真干起来，原族人定然是打不过他们的。

楚越坐在主位，看他们七嘴八舌的说完，才沉沉的开口：“我军隐藏了实力，那尔等又怎知原人没有隐藏实力？”

谁会一开头就把底牌全亮出来，傻么？

在座的除了楚越等人曾跟原人打过交道，余下都只是听过原人的赫赫威名，如今被楚越这一说，心里也凝重起来。

“陛下的意思是？”

楚越撩了撩眼皮，淡淡的说着：“原人骁勇，但也狡猾。”

若是轻视那些大块头，以为他们当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那就是大错特错了，至少，在楚越曾带人跟原人的争夺中，他所知的原人，都是些狡猾之辈。

很快，诸军也明白了他口中的狡猾二字。

因为隔日，原人那头便打着得罪的名义，往楚越跟前儿送来了一女子。

女子明目皓齿，眉宇之间又带着外域的异样风情，身段婀娜，便是在大圣，这也是难得的绝色美女，原族本缺女人，如此貌美的女人，却说送便送了，当真是其心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