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ve

新世界的游戏时间, 跟现实时间相应成比例的, 现实一天的时间, 游戏时间接近三天。

而在后世, 人类意识完全进入新世界后, 为了纪念现实世界, 新世界的年份纪元则是按照现实时间来计算。

也就是说, 接近1000日的游戏时间，才是新世界的一个纪元年。

十五个游戏日，差不多就是现实时间的五天。

不能上游戏的这几日里, 白若不是在健身房运动，就是在房间里捣鼓全息网络。

起初白谦还有些欣慰，毕竟作为一个网瘾少女的家长, 他是多么希望白小若有个正常的生活作息。

可之后的几日, 白谦陆续接到到阿七，以及明渊的消息, 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近些日子, 明渊通过若儿的消息, 以及对黑狱, 傅家的监控, 暗中拦截了不少刺杀各区议员的行动。

明面上, 拦截这些刺杀的，只是军部在高级议员身边的保卫兵，与明渊并无关系, 明家和傅家的关系也一如往常。

即便傅倬在游戏里被若儿打压, 现实中，傅家和白家的各项合作，也依然进行顺利。

这次新世界升级，傅家忽然以极快的速度，收拢外部势力，恐怕是察觉到了不对，毕竟傅倬不是傻子。

但这还不至于，逼他去动那些势力，除非他知道明家和白家已经暗中联盟的事情。

而这几日，若儿非但没有传消息给明渊，连阿七找她都避而不见。

白谦站在白若房间外，俊美如玉的脸上，浮起一丝担忧。

隔着房门，他能听到若儿房间里那台古董CD机，正放着一首歌。

——《Alive》

这首百年前的老歌，他是第二次听。

第一次是五年前。

五年前刚回白家的若儿，除了一日三餐，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是在自己的房间度过。

她会经常性发呆，即便是面对他人的时候，她都在有意识的放空自己，隔离其他人。

除了，白十一与他道别的那天。

那天，她听的就是这首歌。

凄惶嘶吼的歌声，呐喊着始终存活的痛苦，就仿佛那时候的白十一。

极端。

厌世。

只要一想到听这首歌的人是若儿，他的心脏仿佛被狠狠揪起。

他庆幸着现在的若儿，能像正常人一般，生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可心底又止不住惶恐，未来的某一天，她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小心轻声的打开房门，望着坐在长毛地毯，靠着游戏舱逗弄着小猫的少女，白谦的心止不住下沉。

眼前的若儿，气息冰冷，眸光没有一丝波澜。

只有真正了解她，与她相处过的人，才能感受到这种冷，有别以往。

白谦稳了稳心神，压着有些颤抖的声音，小声唤道：“若儿？”

“嗯？”白若那双深棕色的瞳仁，猛地一闪，骤然抬头看向来人，待看清是白谦后，声音带着些低哑地问：“哥哥？”

看到白若回神，白谦暗自呼出一口气，语气自然地问：“陪我下楼走走？”

白若愣了半秒，随即点点，站起身，嘴角勉强勾起一丝弧度，“走吧。”

走在老宅拟生态花园的小径上，白谦状似无意地问：“罪恶之城发展得如何？”

“还不错。”白若随口答。

“阿七说你最近都不肯见他？”

白若眸子微闪，如实道：“前几天瓦西联系了我，所以暂时没有告诉阿七黑狱的消息。”

“黑狱新派的那个长老？”白谦惊道。

“所有刺杀行动都被军部拦截，黑狱也不是傻的。”白若张了张嘴，有些无奈道：“他们的行动信息泄露，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白十一。”

也就是她。

瓦西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她的双重人格。

因此，忍耐多日，她才会主动联系自己。

在确定自己是白十一的人格后，瓦西多次出言试探，关于黑狱系统信息泄露，以及小白若人格的事情。

好在目前她的怀疑对象，还只是小白若这一人格。

毕竟在她眼中，白十一只是个听话又好用的机器，她根本不会料到，一向视黑狱任务为至高命令的白十一，有一天会倒戈相向。

“她没发现你……”白谦欲言又止。

白若知道他话里的意思，摇摇头：“她还不知道我恢复记忆，只以为游戏里的是另一个我。”

白谦沉吟片刻后，提到：“这件事让明渊处理，你……”

“不用。”白若摇头拒绝，“这几天我在黑狱系统内，植入了一个子系统，顺便让毁灭帮了个忙，到时候你们可以借由这个镜面系统，直接浏览整个黑狱的信息。”

白谦：“……”明明他只是想开导一下自家妹妹，为什么现在有种，妹妹已经把什么都安排好了，他们只要放心打怪，轻松杀BOSS，坐等末日的即视感？

白若见白谦有些无语的表情，又开口：“让艾瑞克医生，傍晚的时候来一趟吧。”

“什么？”白谦心中一凛。

“我可能需要调整一下心情。”白若面色平静的说道。

而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白谦整个人明显放松了下来，他忙道：“我这就联系艾瑞克，你要不要在花园里坐一会儿？”

“好。”她看着白谦匆匆转身，起先还只是脚步快了一些，没走多远，脚步已经控制不住地跑了起来。

她找了花园里的藤椅，一边坐下，一边摇头低喃：“明明发个视讯就好……”

虽然有些好笑，但白若明白大哥的心情。

从大哥进门，一直到自己说出那句话之前，他整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大哥是在担心她。

而她自己也清楚。

自己出问题了。

从目睹永恒天堂精英团，在飓风崖下一个个倒下，她就在竭力控制着自己。

也许，她该静下心来，决定自己到底是谁，未来到底该如何？

至少，不能再让其他人，来为自己的肆意任性买单。

白若不善良，她是个很自私的人。

但同时，她是一个很纯粹的人。

她可以因为一个简单的理由，杀人不眨眼，却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误，冷眼看待他人的生死。

这无关善恶，而是人性中属于她的独特坚持。

既然错了，就该面对。

对白若而言，面对不是站出来道个歉，或者心怀愧疚。

永恒天堂精英团的损失，她已经以自己的方式偿还，所以她不会觉得亏欠。

她真正要面对的，是自己的问题。

判断失误加上瓦西的干扰，竟然可以轻易破坏她的个人情绪，这绝对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她甚至开始担心，未来有一天，自己会不会因为突然的情绪崩溃，变成一个癫狂可怖的疯子。

白若在花园里坐了一下午，直到晚上跟艾瑞克交谈后，她才神色如常的进入游戏。

而在她进入游戏后，白家老宅的书房里，陆续来了些人。

白谦坐在主位上，艾瑞克坐在对面的檀木椅上，旁边是低头观察茶盏花纹的阿七。

左侧的投射屏上，明渊正低头处理事务。右侧投射屏上，是此时在白氏度假庄园的白夜。正中间还有一个深蓝色的投射屏，毁灭独有的白色光点，或明或暗的闪烁着。

艾瑞克将自己与白若的对话，一一复述给白谦，接着说道：“小姐的态度很积极，相信她能自己处理好。”如果连她自己都无法处理，那么这个世上怕是，再没有人可以控制她的精神情绪。

投射屏中的白夜，似乎对白谦并不陌生，他朝白谦微微颔首，语气平常：“BOSS私下跟我请了一年假，这一年罪恶之城的发展，由我全权处理。”

阿七接着道：“小姐已经把罪恶之城的情报人员，全部交给我。接下来，我会整合大少留在东区的所有人员，分散到东区各大公会。”

明渊抬起头，“她刚把黑狱的镜面系统发给我，之后的事情，不用她继续插手。你要是担心，游戏里让阿七跟着就是。”

毁灭冷不丁开口：“有我跟着就行。”

白谦眼神古怪地看向幽蓝色的投射屏，忍了半分钟，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谁让你跟着若儿了？”

昂？

几个意思？

一个破AI居然敢打他家宝贝主意？

毁灭：“白若小姐进游戏的时候。”

WTF？

白谦一副要找毁灭真人PK的表情，神色不愉：“怪不得游戏观测室的那些人，经常得不到若儿的游戏画面！”

“我屏蔽了。”毁灭一点不嫌事儿大的开口。

“……”白谦气得牙痒痒，目光一一扫过眼前的这些男人，最终忍着怒气道：“既然若儿这么决定，那就这样吧。”

明明他才是亲哥哥！

结果这丫头倒好，什么事情都交代给别人，自己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这能忍？

心情不佳的白大家主，霍然起身，全然不管书房里的这些人和投射屏影像，直接甩门而出。

游戏之中。

白若将永恒守护邮寄给自己的材料，整理妥当后，分类丢进公会仓库。

再将一大堆龙角，打包邮寄给白夜，让他转交给葛兰，用以巨龙号角的制作。

处理完这些东西，她走进飓风旅店，要了一个小房间。

进屋看了一眼房间内的摆设，径自走到靠窗的木桌前，单手一撑，顺势坐在桌上。

接着取出黑暗契约，指尖触到羊皮布卷角落的黑暗烙印，随着三个黑色环形标记飞速旋转，她所在的旅馆小房间，逐渐融化在黑白的虚无空间内。

“我的孩子，你来了。”

白若睁着深棕色的眼眸，整个人仿佛与黑白交织的虚无空间，融合在一起。

她只平淡地说了一句：“五阶突破任务。”

先知闻言笑声爽朗：“好好好！”

伴随着无限回荡的“好”字，白若缓缓睁开眼。

眼前是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倾塌的房屋，离她不到两米处躺着的男人尸体，还有身后隐约传来的老人轻咳声。

她眯了眯眼，胸口微微起伏。

这里是塔曼帝国边防线。

还有城南小塔楼上的艾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