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浩川平原

“这浩川平原地势开阔，风景秀丽，当真是出不错的埋骨之地啊。”

要是以前的莫律是定然说不出这么煞风景的话来，但现在的他已经不一样了。听得这话，站在两人稍后方的毛慧兰顿时皱起了眉头，别的弟子或许会对莫律产生敬仰，但她不会，她可是从小和莫律争到大的，虽然输多胜少，但和莫律较劲的心却从来没变过。

不过没等她说话，冯云便先开口了：“那倒是，若能将沙烨葬在这里就好了。”

听到沙烨这个名字，周遭气氛顿时一滞，冯云甚至能听到后面一众御音谷弟子沉重的吸气声。艮域一战，大军几乎是未逢败绩，打的巽坎联军节节败退，然而就是那最后一战，甚至在最后一战的前期大军也依旧占据着不小的优势，直到那个名叫“沙烨”女人的出现！

在数年之前，甚至很少有人知道可止孩啼的乐毒宗宗主乃是一个名唤“沙烨”的女子，然而数年之后这个名字在九洲修行界中已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见此情形，冯云顿时回过头来，扫了一眼后面的众人。

“怎么？害怕吗？”

“不怕！”

毛慧兰想也不想便答道，经历了生不如死的那几年，如今的她已经脱胎换骨，整个人犹如一柄剑，一往无前，只要她决定向前即便是死亡也已经无法拖住她的脚步。

但和毛慧兰相比，其他弟子就没那么有底气了。陈郎的弟子、莫律的师弟赵伦也是其中一员，当年那一战他也在战场之上，也亲眼目睹了沙烨那惊天慑地的可怕凶威，那场面已经成为他午夜梦回中最害怕的场面。

稀稀拉拉回答声紧随毛慧兰的声音发出，但气势却连毛慧兰一个人都比不了。再看冯云与莫律的视线扫来，一些弟子顿时心虚地埋下了头去。

不过冯云二人也没责怪他们，因为境界越高越是能明白沙烨的可怕，巅顶修士的力量已经如同天柱般难以撼动了，但那女人却比巅顶修士还要更加强大，仅是一个念头就差点将当时出窍大成甚至有着绝心咒文护身的冯云镇死，其恐怖可想而知。

“其实我也害怕。”冯云笑着说出了让所有人惊讶的话，就连埋下头去的弟子也纷纷向他看来。

见所有人都看向自己，冯云才继续说道：“我也一样害怕沙烨，但我的害怕可能和你们不一样，我不是害怕她的强大，而是害怕无法打败她。”

这有不同吗？很多人心中疑惑。冯云也看出了他们的疑惑，于是又说道。

“如果你们是畏惧的是她的强大，那你们恐怕是想错了，你们畏惧的是死亡！是因为沙烨的强大能够给你们带来死亡！但你们再想想，难道能够给你们带来死亡的难道就只有沙烨吗？坎域的造化大修不下一手之数，难道他们没法杀死你们吗！那你们有曾像今日这样畏惧过他们吗！”

此话一出，众人眼神中顿时出现了几分明朗。

“不止是战场上，天下间有太多太多能够杀死你们的，人要是倒霉起来，你就是喝口水老天爷都要呛你一下！我们要是挨个害怕，那是不是就不要出门了？是不是就不要修炼了？那董长老、相长老他们的牺牲是为了什么！”

说到这里，冯云眼中有血色出现。

“你们可以怕死，但应该还有比死更该害怕的事情！那就是和我一样，害怕无法打败敌人！所以提起你们全部的心神，拿出你们全部的力气，去杀死我们面前的敌人，去替那些为我们而牺牲的人报仇！”

话音落下，御音谷众人的呼吸变得更加沉重，但这一次却再不沉闷，压抑变作了释放。

冯云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他相信站在这里的人绝不会因为怕死而驻足不前，这些人之所以畏惧那是因为他们看到了沙烨是一座多么高的山峰，但高山又岂止那么一座，当他们发现沙烨与其他造化境修士其实并没什么不同时，那平常心自然也就回来了。

毕竟高出一丈是高，高出百丈也是高，既然都是无法企及，那一丈与百丈其实也就没多大分别了。

“又是诡辩。”

甲板的角落处，南宫佼儿撇了撇嘴低声说道，她的声音并没传出去，或许是早有所料，她身旁的南宫菀已经先一步出手将两人的身形罩住，只要南宫佼儿不是故意想让别人听到，那即便是发出呐喊，也不会惊动远处聚在一起的那些人。

南宫佼儿脸上带着几分不愉，但照顾她已久的南宫菀却能看出，南宫佼儿其实并没多少气恼的情绪，反倒是能读出些许哀怨的味道，至于为何哀怨那可就不好说了。

“小姐若是不想见到那罗刹鬼，那又何必专挑这时候来甲板上。”南宫菀笑着打趣道。

她虽是南宫家族的长老，但同样也在很早之时就担当起了南宫佼儿的护卫一职，几乎是看着南宫佼儿长大的，所以比起南宫家族的明珠，她心里更愿意将南宫佼儿看作自己的子侄，只要南宫佼儿能过得开心，那一切都可以往后稍一稍。

难道没有了小姐，南宫家族就不是南宫家族了？也不知道族里那些石头脑袋都在想些什么，还说什么赶紧找个合适人选结下子嗣，然后就好生待在族中修炼，早日成仙才好早日恢复南宫家族荣光，这简直将小姐当作了一块牌坊，就连她都听不下去，更别说小姐自己了。

每每想到这些，南宫菀就很希望自家小姐能在外面找一个如意郎君，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反正以小姐资质成仙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修行与家事又不是不能双全，否则哪来的什么南宫家族！

“谁说我是来见他的，我就是想出来透透风。”

南宫佼儿强自争辩道，但南宫菀却只是笑一笑显然并不在意她的回答。见状，南宫佼儿也懒得再提，于是将目光转向了其他宗门的战舟之上。

“震坤大军和我们当时出征天剑门还是有很大不同啊。”看着巨大的战舟整齐划一地缓慢推进，南宫佼儿情不自禁地叹道。这样大的场面可不是随时能见到的，当初随妖圣天与兑域各派出征算一次，而如今算是第二次。

不过上一次大军的主力基本都是妖族，气势汹汹、排山倒海，比起大军来更像是天灾过境。而眼前的战舟大军可就大不相同了，黑压压的战舟几乎遮蔽了天日，浓重的阴影仿佛大山倾碾而来！

“人族和妖族那自然是不一样的。”南宫菀随口接道，然而却听南宫佼儿叹息一声。

“不一样的大多是外相。有的争名夺利、薄情寡义，有的安心恬荡、情深义重。说到底，人与人的差距甚至还要超过人与妖的不同。”或许是看过了太多，南宫佼儿的话语中难得地带有了一丝沧桑。

南宫菀似乎也捕捉到了这一丝情感，于是连忙说道：“人也好、妖也好，生在此世活好自己才是真的。要感慨这些，还是等小姐到了家主那个年纪再说吧。”

闻言，南宫佼儿顿时瞪了一眼南宫菀：“哼，等我到了父亲那个年纪，还留在九洲的话，一定天天把你带着，到时候你想不听都不行！”

“能一直服侍小姐周全，是南宫菀的荣幸。”南宫菀笑着回道。见状，南宫佼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两年也只有南宫菀的陪伴能让她开心一些。

“轰……”

随着一声沉闷的嗡鸣与震颤后，战舟大军终于停驻下来。他们已经完全进入了浩川平原的范围，而在肉眼还无法看见的平原尽头，则是坎域宗门布下的结实防线。

自从艮域一战之后，坎域各宗门便联合起来组建起了防线，此情此景不免让人想起了当初艮域各派抵抗巽坎联军时的场面，多年过去，已是时移事宜，该说是造化弄人吗。

“域主令，各派放出斥候，前探百里！”

传音石中响起了沉稳的声音，说话之人正是当年败在沙烨之手的山石翁赖古。

比起当年，赖古身上的气息变得更加洗练，甚至有了一种返璞归真的意味，但和气质不同的是一双充满凌厉的双眸。当初一战，相乐府用命为他开出了一条出路，所以今日他不仅要报仇，还要还相乐府以命相托的恩情！

“此战只能胜，不能败！”

发号施令之后，赖古才转身进入了里殿。

“伯谷主，之后大军将会休养三日。三日之后，就是我们探阵之时。”赖古神色肃穆地向伯明月说道，这些日子作为御音谷谷主的伯明月竟然并不在御音谷的战舟上，而是待在了紫辉剑派之中，为的就是与赖古修炼合击之法。

这次计划出战的只有他们两人，所以必须保证合击之法不会出现任何闪失，毕竟他们的目标乃是那个沙烨！

“好！”伯明月答应一声，同时信手挥出，琴声顿时与前方的宝剑相合相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