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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寿想到自己听说的事情，低声跟车里的人道：“那位夫人出身商户严家，还是严家当家最喜欢的一个庶女。只是那位极为善妒，不仅折磨死了好几个钱公子身边伺候笔墨的丫鬟、还将一个一心爱慕钱举人的良家女子也害死了。那良家女子的父母还到府衙告了那位夫人。”
杜三郎沉吟片刻：“既然钱夫人还在，想来那女子的家人最后并未追究？”
长寿轻叹：“钱夫人有位好夫君。钱公子上门赔罪，还给那良家女子的侄子做了启蒙恩师，才换得那家人不追究。但愿经此一事，钱夫人能收敛些吧。”
杜三郎却不觉得那位夫人会收敛。只可惜了钱修良的前途。有那么一个妻子在，将来钱修良前途堪忧。
这么一想，杜三郎心中不禁生出几分不平。严家恶妇能得钱举人那般佳婿，他的妹妹却因为身体缘故，至今也难觅好亲事。
杜三郎长叹，盘算着这些日子接触的人中还有谁适合给自己当妹夫，催促着长寿赶紧回家。
另外一边的钱修良一碗水下肚，瞬间清醒一半：“叔爷爷怎么来京城了？”
“你家那惹事精如今祸害不到你，我正好来京城看着你一些，免得出意外。”钱老道说着，看了一圈，“这院子也太狭小了些。”
“京城寸土寸金，侄孙能有片瓦遮身，已是大幸。”钱修良笑着问钱老道，“叔爷爷之前的事情可顺利？”
钱老道脸色微变，却转言道：“之前看你和那严家女本无姻缘，只是后来不知何故突然牵扯上。可惜你那心上人被那恶女赶走，老夫没能见上一面。”
钱修良想到之前在集香城的难堪，脸色微变：“若是海棠，以海棠的性子，定是做不出折磨他人的事情。”
钱老道抿唇，治病救人积累功德、折磨人就是消耗功德。有那么个败家玩意儿在，修良这次京城之行的结果都变得扑朔迷离。钱老道甚至不敢跟钱修良说，他这次科举是吉是凶。
好在，以后那个拖后腿的不在了，修良的命运也能重新走上正轨。
“这些事情你别想，等你科举结果出来，该来的转机自然就来了。”钱老道眼中闪过一抹暗沉，“今日你吃了酒，就先去歇息。其他的有老头子在。”
钱修良想到之前钱老道的靠谱之处，也就不再推辞，给老道士道了声谢，就先回了屋歇息。
今日应酬，确实耗了他不少心神。
次日天清气朗，晨风带着湿气拂过墙上的藤萝，邱氏医馆大门的门环被人扣响。
在门房值夜的小姑娘精神奕奕地打开门，笑眯眯道：“我家大师姐已经收拾好了。”
前来接人的婆子讪讪笑道：“我家姑娘难得有清醒的时候，今日夫人见着姑娘到小花园看那迎春花，连忙叫老奴来给邱大夫送谢礼。”
婆子说着，将两个食盒递给小姑娘：“都是府上的粗苯点心，几位姑娘且尝尝吧。”
“相府的厨娘听说还跟御厨学过几手，我们能吃上也是我们有口福了。”小姑娘说着，接过食盒，将婆子带进了医馆后面的客厅。
一盏茶尚有余温，穿着青色长衫的荣诗华已经进了客厅。
婆子见到来人，连忙起身：“来时刘妈妈还叮嘱，邱大夫一路疲惫，让我好生等着就是。没想到邱大夫这般早就醒了。”
荣诗华眼尾轻轻上扬，露出一丝浅笑：“昨儿歇得早，睡得也不错，今日起得就早了些。”
婆子见荣诗华神色清明，便知荣诗华应该是早醒了，她虽来得早，却也没有打扰荣诗华休息。
“那可巧，刚刚老婆子送了一些点心，正好给几位大夫当早点。”婆子笑眯眯地，一点催促荣诗华的意思都没有。
荣诗华轻轻摇头：“杜姑娘的情况要紧，我还是先去看看杜姑娘。”
婆子双眼一亮，却道：“姑娘如今情况比之前好多了，邱大夫大可先看看医馆可有什么事忙。”
“医馆的事情，起来时已经安顿好。”荣诗华说着，吩咐道，“忍冬，我先去相府，医馆的事情你们先看着办。”
放好点心的忍冬甜笑着道：“大师姐放心，我们会好好看着医馆。”
荣诗华笑着在忍冬眉心点了点，就跟在一脸惊喜的婆子身后，离开医馆。
相府位于内城，而邱氏医馆在外城，荣诗华坐在马车上一路疾行，也花了小半个时辰，才进相府。
荣诗华被婆子引到杜家姑娘所在的小花园时，杜家姑娘正在和一个眉目清朗的男子说话。
荣诗华倒是不急，跟在婆子身后安静的等着。
倒是婆子有些着急地上前：“姑娘怎地还在院子里吹风？”
杜婵浅浅一笑：“最近身子骨好多了，我就出来走走，正巧遇上三哥。”
杜三郎看向被婆子带进来的荣诗华，关切地问：“婵儿如今在院子里走走可对身体有碍？”
荣诗华微微垂头：“三公子放心，杜姑娘之前身子骨阴寒，如今动动散散寒气，反倒是对身子骨有益处。只要不过于劳累即可。”
杜三郎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杜三郎说完，伸手揉了揉妹妹微微泛黄的发丝，低声嘱咐：“婵儿好好听邱大夫的话，等你身子骨再好些，三哥带你去游湖踏青，看状元郎打马游街。”
杜婵脸上浮起一丝清浅的笑：“三哥可不许骗我。”
杜三郎重重点头，又叮嘱荣诗华仔细看看杜婵的情况，这才避讳着走远。
杜婵目送杜三郎离开，一点不见外地凑上前抱住荣诗华的胳膊：“海棠姐姐，你都一旬没来见婵儿了。”
荣诗华安抚地拍拍杜婵的肩膀，顺着杜婵的动作，回到杜婵住的院子。
两人刚刚在院里坐下，就有丫鬟送来晶莹剔透的花糕。
“海棠姐姐快尝尝，这些花糕里面都没额外加糖。”杜婵说着，期待地看着荣诗华。
荣诗华心情有些复杂，同为花妖，看着碟子里以各色鲜花为材料的精巧点心，倒是真没什么食欲。
“才吃了早膳，哪里就用得着吃糕点？倒是你的情况才是最要紧的。”荣诗华说着，不由分说地拉起杜婵的手腕，细细感受起来。
杜府上上下下确实都很看中这个姑娘，十天前的叮嘱，相府半点不差地做到了，还寻了之前她随口说的几样食材给杜婵补身子，难怪杜婵的身体恢复得这般好。
探清杜婵的情况，荣诗华笑着道：“你要是一直这么养着，今年就能看见状元游街。”
杜婵一双清亮的眼睛惊喜地盯着荣诗华看：“真的吗？”
荣诗华笃定地点了下头。
“真好，虽然看不到三位哥哥跨马游街的场景，却能见到今科进士。听哥哥说，都是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呢。”杜婵眼中流露出几分憧憬。
荣诗华却忍不住道：“婵儿，看着皮相好的，却不一定真是什么好人。”
杜婵不以为意：“邱姐姐放心，我知道我哥哥们那样的好男子只是少数罢了。”
荣诗华皱眉走到一边，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笔墨调整下一次的用药和饮食。等杜婵的奶娘来取药方，荣诗华提醒道：“以杜姑娘如今的情况，最好少些忧思。”
奶娘一愣，疑惑地看向荣诗华。
荣诗华轻声道：“情之一字，最耗心神。”
奶娘下意识点头，恍然明白过来。邱大夫这是在说暂时不要谋划自家姑娘的婚事吧？也是，姑娘身子骨弱，真要是对谁上了心，还不知道怎么费心费神呢。奶娘这一想，不由得想得更深。相爷和几位公子都很是疼爱姑娘，会不会已经在谋划着找姑爷了？这可不行。
笔尖在清水中涮过，荣诗华才将笔放回笔架。
杜婵这才上前，笑着道：“海棠姐姐刚刚是在吓唬奶娘？”
荣诗华郑重地看着杜婵：“杜姑娘误会了。海棠只是不希望在你身体好前出意外。”
杜婵想到之前几乎一直躺在床上的场景，下意识摇头：“我也不希望出意外。”
荣诗华看了一眼杜婵手腕一直带着的琥珀手串：“放心，只要你信我，我就护着你。”
“那我不信，你就不护着我了？”杜婵不依地扯着荣诗华的袖子。
“你不信我，我就是想护你也护不住呀。”荣诗华点了点杜婵的鼻尖，“成了，之前得了点好药材，正适合给你炼药丸。我这就回去开始准备，回头早些给你送来。”
杜婵有些遗憾，还是松开了荣诗华的袖子，有些气闷地道：“等我身子骨好了，我非得去医馆找你。”
这边两人艰难惜别，另外一厢睡了一夜终于清醒的钱修良睁开眼，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半晌后，钱修良好似被浆糊 糊住的脑子清明起来，不禁想到昨晚的事情来。他家叔爷爷到京城了，还说他的转机到了？
钱修良忍不住捂脸苦笑。他还能有什么转机？严四娘看着温柔，骨子里却不是个肯吃亏的。有这么个妻子，钱修良哪敢指望妻子在仕途上帮助自己？只盼着她不要拖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