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绍楚终于收回目光看向绍清文，他的父亲已经不可避免的显现出老态，眼角的皱纹慢慢增加，眼神也不如当年锐利了，可是还是一副想要掌控一切的姿态，这让他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厌恶，他双手抱胸，不耐烦的撇撇嘴，说：“我当年答应你的时候可没想过你会再把她弄回来。爸，黛色好歹也是在咱们家长大，你就算把她当货物卖，也得让这个货物保养保养吧。”

绍清文冷笑一声：“我怕还没保养好，就被你截走了。”

“不敢。”绍楚略欠了下身，语气嘲讽的说：“我怕再被您的好秘书坏了好事。”

绍清文抬起了胳膊，看上去好像马上就能给绍楚一个耳光，下一秒却又克制的放下了，他紧咬着牙，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扭曲，说出的话好像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盯着绍楚冷淡的眉眼，恶狠狠的说：“要是没有方池雨，你做的畜生事能隐瞒下来？当年要不是你妈拦着，我非打断你的腿！”

“我再畜生也比您强啊。我起码知道黛色是个人，您可一直没把她当人看，您说，要是我妈知道，您这么多年背着她都是怎么对待黛色的，我妈会不会原谅你？”绍楚面上一片温文的笑，眼神却是十二分的挑衅，说出来的话直指绍清文要害：“我妈真是可怜啊，当初嫁给你这么个伪君子。”

绍清文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他咬着牙，断断续续的说：“滚！别在这，别在这丢人现眼！逆子！”

绍楚无所谓的耸耸肩，双手整理了一下衣服，转身就走，一点都不关心绍清文的样子。

这世上他在乎的东西不多，其中一个便是黛色，谁伤了她，他都要千倍万倍的讨回来，等他收拾了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他就亲自去给她赔罪，哪怕黛色要了他这条命，他都不会犹豫一秒。

黛色完全不知道她回来的几个小时里就引起了父子反目的大戏，她低着头慢慢的走在小路上，路灯的光将她的影子拖得很长，看着有些扭曲。

她一直有低头走路的习惯，曾经因此多次被绍楚训斥不安全也没有改过来，她认真的看着脚下的路，却从不抬头看看前方，脚下的路会让她觉得安全，她对前方有莫名的恐惧，因为有几次她抬头看的时候，都是深渊。

黛色的心在慢走中平静下来，她已经很少回忆过去不愉快的记忆，萧然说这样对她的病情有好处，其实都是胡扯，有时候不去做某件事是因为不值得，等哪天这件事有价值了，她就一定会去做。

黛色扯扯嘴角，有些愉悦的想，那么今天从哪开始回忆呢。

“看来你今晚的心情不错。”有些熟悉的声音打断黛色的思考。

黛色听到声音抬起头，看着站在路灯下，影子同样被灯光拉的很长的男子，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完美笑容，礼貌的打招呼：“很高兴再次见到你，秦少。”

黛色完全不认为在这里遇见秦川是巧合，她前后左右仔细的张望了一下，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身姿笔挺的面对秦川，双手交握放在身前，非常淑女的握着手包，面带微笑的看着秦川，不再说话。

秦川身上还是初见的那身白色西服，好像也是匆匆离开会场，他上下打量了黛色两眼，其实黛色沉默微笑的时候有一种沉静的美好，一个低眉一个浅笑就有种水墨画的宁静韵味，她的长相并不是绝美的，但是她的气质很给她加分。

所以当这个女子狼狈的时候，就有一种支离破碎的美，这种美感会带给人破坏的欲望，秦川想，这就是绍楚痴迷她的原因。

然而随着年岁的增长和阅历的增加，她身上这种沉静温婉的气质中又夹杂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雾一样包围在黛色身上，让别人再也看不透她的心思。这样的她再次微笑的时候，就有了点诱惑的味道，尤其她还长了一双深情的眼睛，当她这样注视着你的时候，瞬间就会让你失了神。

秦川良久不说话，黛色也不着急，继续维持着那个姿态看着他，等待他说明来意，现在她已经不会急于表明自己的态度了，血泪给予的教训总是最叫人印象深刻的。

“这些年过的好吗？”秦川仿佛承受不住黛色的眼神，略微垂下眼，避开了黛色的眼睛，声音轻的有些小心翼翼。

黛色愣了两秒钟，好像完全没料到秦川大半夜站在这里吹风等她就为了问这么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问题。

随后她抬起右手拢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眯了眯眼睛，真诚的说：“托秦哥哥的福，挺好的。”

“刚才在会场，我差点没认出来是你，你长大了。”秦川听到黛色喊这一声“秦哥哥”，脸上露出难掩的激动。

黛色放下手，摩挲着手里的包，盯着秦川的眼睛看了两秒，男人和记忆里的样子没什么差别，她的眼神带了点怀念，打趣道：“这是我今天回来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了。秦哥哥的演技还是那么好，刚才我差点就相信，我们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了。”

秦川伸手摸兜，似乎是想吸烟，但是想起眼前这位最讨厌烟味，他只好又忍下来，他向前走了半步，距离黛色近了一点，更能细致的观察她的神色，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训斥她，说：“那天晚上我警告过你不要去找绍楚，为什么不听呢！”话到最后，却放缓声音，已然带了点叹息，他还是不舍得说她一句重话。

“那时候年轻啊，总认为情啊爱啊比什么都重要，人啊，还是得撞得头破血流才能悔改啊。”黛色略微低了头，神情惆怅，眼神却极为平静。

秦川看着黛色平静深邃的眉眼，心脏抽疼，他不受控制的上前一步，抬手抓住黛色的双肩，悔恨的说：“对不起，黛色，当初我要是能拦住你……”

黛色后退一步，拂去秦川搭在自己肩上的双手，神色有些无奈，更多的却是感激，劝慰他：“不怪你，秦哥哥，要不是你帮忙，老头儿也不能那么快找到我。”

“黛色，我……”秦川还想说什么，她却迅速打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