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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渊回到宫中，自然免不了被平帝关切一番。
身为太子，借宿臣子家中，实在不成体统。
平帝神色严厉，但见秦渊神色恹恹，他又不忍苛责，只敷衍地说了几句，便将人放回东宫。
彼时，梁皇后亦在场。
她状似无意地道：“皇上对太子总是格外宽容。”
今日若换了是其他皇子如秦渊这等任性妄为罔顾圣旨，平帝必然没这么好说话。
平帝不由叹气，“太子是皇兄的遗子，朕每每见到太子，便忆起当初皇兄对朕的护佑，自然对太子更宽宥几分。”
梁皇后闻言一笑，帮皇帝另添新茶。
平帝呷了几口，转而问起，“是了，池儿的伤势恢复得如何了？”
“多得皇上记怪，池儿的脚上的伤已经好多了，也能勉强走动，就是还不能自如。”
平帝点点头，“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得慢慢调养才是。”
“臣妾也是这么说的，但池儿一见伤势稍好一点，就闹着要回修文殿读书。还说什么读书事贵在持之以恒，最怕一曝十寒。臣妾实在无法，还是只能随他去了。”
梁皇后一脸无奈，既抱怨又宽慰。
平帝亦笑了，“池儿这孩子自幼便好学勤勉，从来无需人操心。假以时日，池儿必能成为一代贤王，辅佐朝纲。”
梁皇后一顿，笑意未改，“皇上说的是。”
*
秦渊站在东宫门外，久久未跨步踏入。
这里是他自小长大的地方，飞檐斗拱，金碧辉煌，却也掩不住廖寂空旷，人气全无。
不止是东宫，这整座宫廷，这全天下，都冰冷孤寂得可怕。
秦渊忽然灵台清明过来。
姜杳不在了。
就算他执着地给姜家小女儿用了姜杳的名字，她也不是姜杳。
魂灵姜杳，在那夜之后，便彻底不复存在了！
秦渊攥着手中的玉牌，呼吸渐重。
良久，他猝然一笑，自嘲笑着。
他早该明白的，他从来只有自己，从来都是。
秦渊盯着手中的玉牌，眼底闪出骇人的戾色。
既然人都在走了，还留下这些无谓的东西有什么意思？
砸了毁了，就当一切不曾有过。
这个念头在脑中疯狂叫嚣，秦渊举起手。
他身体发颤，手迟迟不能动……
倏然，一阵冰凉覆上自己的手，秦渊一怔，抬眸便见姜杳气冲冲地站在自己面前。
“秦小渊，你未免太无情了！你知不知道这玉牌我花了多少日夜多少工夫做成的，你居然要砸掉？！”
秦渊说不出话，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姜杳。
姜杳叉着腰，还在生气，“怎么，说不出话啦？早知道你这么糟蹋我的心意，别说玉牌，就是根草我都不给你留。现在，玉牌还我！”
秦渊看着凶巴巴跟自己讨债的姜杳，忽而笑了，眼波里闪出醉人的琉璃光彩，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姜杳！”
姜杳绷着脸。
“姜杳！”秦渊再叫。
姜杳努力忍着唇角向上弯的弧度。
“姜杳！”
姜杳到底没忍住，笑着应声，“嗯。”
“秦小渊，我们又见面了。”
……
“离魂？”秦渊惊奇。
“是啊，就是睡熟后，灵魂会离开躯体。”
姜杳指了下半透明的自己，“就跟现在这样。”
秦渊蹙眉，“既然如此，前两夜我在豫国公府，怎未见你离魂？”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兴许是因为我刚出生身子比较虚弱吧。”姜杳随口猜测。
“或许吧。”
姜杳叹气，“我这投胎，好像是投了个寂寞。原以为就此做个正常人，没想到转眼还是原来模样。”
“我看倒是挺好的。”秦渊唇角弯了弯。
“什么？”
“没什么。”
秦渊压了压唇角，“你沉睡离魂，那醒着的时候呢？”
“嗯？”
秦渊定定眼看她，“你是寄宿在姜小姐身体中，还是身体的主人？”
若是前者，事情就麻烦了。
“原来你是说这个，放心好了，身体确系我自己的，这点我很确认。”
秦渊松了口气，却见姜杳表情忽而忧愁。
“怎么了？”
姜杳趴在桌子上，怅然道：“我只想转生后一切归零重来，可以毫无负担地做个纯真孩童，没想到还要背负生前记忆，我怕日后不小心被人发现，还是会被当成妖孽怪物的。”
“其实你不必有负担，只要你日常收敛些别太出格，旁人不会察觉的。就算不小心真被发现了也不必过分担忧，佛家本就有宿慧之说，不会将你当妖孽办的。”
宿慧，指先天智慧，人生而知之，古有先例。
姜杳眼前一亮，“真的吗？”
秦渊满眼坚定，“放心吧，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
姜杳顿时转忧为喜，又有心思浮想联翩，“话说你如此早慧沉静，实不像个八岁孩童，说真的，你不会也是什么宿慧之人？”
秦渊：“……”
“你看着我长大的，你觉得呢？”
“是。”
姜杳大力点头。
秦渊一脸的一言难尽，“我觉得你什么也不用担心，以你仅有的智慧并不足以引发世人惊为妖孽的程度。”
姜杳额前三滴汗。
“就算说错了，也不用这么损吧，嘴巴太叼毒了。”
姜杳咬牙，找回场子般伸手讨债，“不说这些，玉牌还我！”
秦渊将玉牌护住，“什么还你，送出去的东西还想讨回去？”
“不讨回去，难道等着被你什么时候砸掉啊？”
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差点被砸个粉碎，姜杳还是气恼。
秦渊一默，半晌吐出三个字，“不会了。”
姜杳斜睨他。
“只要你一直在，这玉牌我永远不会砸掉。”
秦渊分外爱惜地抚着玉牌上的纹路，每一处都未遗漏。
看着这样的秦渊，姜杳一下什么气都生不出来了。
她伸手揽着秦渊，“放心吧秦小渊，姐姐不会再走了，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什么姐姐！没记错的话，某人出生才三日，是妹妹才是。”
秦渊得意，“等你学语之后，记得叫我一声太子哥哥。”
太子……哥哥？
姜杳恶寒抖了抖，抖掉一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