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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雪婧看着左下角的落款，不敢置信，“这是他所作？”
陆云泽颔首，“虽然老师不承认，但事实上他心底一直很思念你们。但是他这人就是固执嘴硬，不肯面对，这头画完那头又烧去。
听老师身边的福伯说，像这样的画老师画过无数，也烧过无数，这一幅，还是福伯趁着老师不注意，偷偷从火里抢出来的。”
尤雪婧伸手拂过那被烧过的黑色边缘，莹白纤指瞬间染上一道黑，显得那么扎眼。
“他最终选择将画烧去，证明他从心底里还是接受不了这件事，陆公子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陆云泽默然。
“我虽然不曾跟与他相处过，但多少也看得出来，他一辈子清高自傲，固执己见，哪怕一条道走到黑，他也不会回头。
他或许思念我们，兴许午夜梦回时分也有过懊悔，但那都是私底下，真要让他接纳我们却是不可能。
那等于告诉他，他之前那近二十年的坚持，只是个笑话。对于他那样固执而骄傲的人，那会比让他死更难。”
尤雪婧望向陆云泽，“既然如此艰难，我们何必非要勉强他接受呢？”
她说话的声音那么温柔，却让人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
陆云泽在心底叹了口气，良久说道：“既然尤姑娘已然做了决断，那陆某便不再勉强了。”
尤雪婧笑着摇头，“不勉强，我还要谢谢你这幅画。知道他曾经动摇过，对我已经足够了。我娘泉下有知，应该也会安慰的。
这幅画能送给我吗？”
这样的要求，陆云泽自然不会拒绝，“这幅画由尤姑娘保有，本来就再合适不过了。”
尤雪婧说了声谢，正式行了拜礼，“往后他就劳烦陆公子代为照顾了，小女子在此谢过。”
陆云泽想扶又不好伸手，只能将将避开，不敢受她的礼，“尤姑娘快别如此，那也是我的老师，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见他这慌张失色的模样，尤雪婧掩不住噗嗤一笑。
陆云泽有些耳热，干咳一声，“尤姑娘准备几时动身回荔城，在下去送你。”
“不必了，陆公子还要备考乡试，还是别为这些小事耗时分心的好。”
尤雪婧诚恳地道，“小女子没别的好相谢，在此先预祝公子乡试先拔头筹，来年会试金榜题名，蟾宫折挂。”
“承姑娘吉言。”
该叙的话叙完，陆云泽也不好继续多待，拱手向尤雪婧告辞。
尤雪婧目送对方离开，一直守在不远处的仆从们连忙上前，“小姐。”
尤雪婧将画卷细细收好，环顾左右，“长庚哪儿去了？”
话音一落，便见尤长庚带着他肥敦敦的小厮常庆从另一处快步走来，“姐，我在这儿。”
“去哪儿了？”
“我等得无聊，就在这附近随便走走看看。”
尤长庚看了眼没找到陆云泽，“姐，你跟陆公子谈完啦？谈得怎么样？”
“还成。”
尤长庚在半点声色不露的姐姐脸上看不出想要的答案，只能直接问，“那姐咱们还回荔城吗？”
尤雪婧睨他，“怎么，你不想回去？”
“也不是，就是咱们就这么走了，那娘的遗愿怎么办？还有……”
尤长庚偷觑着姐姐的脸色，“还有外祖父，他年纪那么大了，又得了病，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尤雪婧沉默。
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十三年前的事到底是在她心里留了疙瘩，她对郁老很难激起那份祖孙情谊。
但她的弟弟不同。
十三年前他还小，根本记不得那些事，对自己的外祖父还带着天生的孺慕之情。
尤雪婧一叹，“长庚，那日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不是姐姐不愿，关键还是在他，他不会接纳我们的。”
“不接纳就不接纳呗，实在处不到一快，咱们就在外祖父家附近买个宅子，大家不远不近住着，远远照应着也好啊。”尤长庚如是道。
“你以为京城的宅子那么好买啊？那一片都是官员府邸，你一个白身想在那里置业，谁卖你？连门都没有！”
“这么麻烦啊？”
尤长庚挠头，“要不然找刚那位陆公子帮手，我看他对外祖父的事挺上心的，应该会答应帮忙。”
尤雪婧皱眉，“少麻烦人家，陆公子乡试在即，时间宝贵。”
“那……”
尤长庚还想出主意，被尤雪婧横了一眼，“你就那么想留在京城？”
尤长庚嘿嘿一笑，“留在京城不好吗？姐你看京畿之地，难道不比比荔城更为繁华热闹，更加好玩吗？”
“我只知京城多贵胄，规矩多禁忌多，日子未见得比荔城好。”尤雪婧没好气。
“这我也知道，但是没办法，谁让外祖父就住在这呢。”
尤雪婧抿了下唇。
尤长庚小小声，“我知道姐不喜欢听这些，但是外祖父毕竟也是咱们唯一的亲人了。”
尤雪婧心绪复杂地看着手中握着的画卷，“不用说了，让我再想想吧。”
见她态度有软化的迹象，尤长庚雀跃欣喜，“那姐慢慢想，我不打扰了。”
“你想去哪儿？”
“我去后山。听说后山有一片桂花林开得正好，姐要不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她这弟弟向来是个坐不住的，根本拘不住，尤雪婧也懒得盯着。
“不了，我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你自己悠着点，少给我惹事。”
尤长庚抗议，“姐你这话说得，合着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天天只会闯祸的祸头子啊？”
尤雪婧反问，“你不是？要不要我给你数数你这一年干过的坏事？”
“我错了，我现在就走。”
怕极了被翻旧账，尤长庚吓得撒丫子就跑。
常庆忙跟上，“少爷！等等我。”
尤长庚脚下极快，没一会儿就跑出尤雪婧的视野范围。
“还好我机灵跑到快。”
常庆好不容易跟上，累得气喘吁吁，“少爷，您跑那么快作甚？”
“不跑快难道还要留在那听姐姐念叨啊？”
尤长庚边说着，嫌弃地看着直喘粗气的常庆，“常庆你这不行啊，就这么点路就喘成这样，也太弱了。
这万一半道上遇上个贼匪什么的，岂不是还要少爷保护你？”
“贼匪？”
常庆眯眯眼笑着，“少爷说笑呢吧，这可是京城啊，所谓天子脚下，哪有贼匪敢这么猖狂？”
尤长庚乐了，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常庆闲扯。
“最好是，不然少爷指定不理你。”
“少爷尽管跑，小的在后面拖住对方。就小的这身肉，肯定能拖住对方一阵。”
“得了吧，人家一刀就把你解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