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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杳见何宗瑞重重靠在扶椅上，声音发沉，“何林，其实你说得对，爷确实是心里憋闷。”
何林应是没料到主子会乍然开腔，愣了一下，半晌才斟酌开口道：“其实少爷不必太将白日的事情放在心上，您不过是一时不察，才被姜家小姐有机可乘，下次……”
“不，不是因为姜家那丫头。”
何宗瑞先是否认，但想了想又道，“不对，也是。”
何林听得云里雾里，“什么不是也是？少爷在说什么？”
何宗瑞看着自己的手腕处。
若不是自己反应迅速，姜杳那柄利刃差点就割破了他的手。
他神色平静，声音没有半点起伏，“姜杳敢毫无顾忌地冲我出手，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何林沉默。
“因为，姜家根本没有将何家放在眼里！”何宗瑞冷笑，笑里没有半点温度。
“也对，姜奉秋是皇帝近臣，简在帝心，手握重权，还有太子在背后撑着。何家有什么？何家什么都没有！”
何林蠕了蠕唇，努力安抚，“少爷，您还有殿下。”
“外祖母？”
何宗瑞扯下唇角，“若外祖母能奈何得了姜家，又何须等到今时今日？
外祖母身份是尊贵，到底无兵无权，若是先康帝在时还好说，到了皇上这儿……
虽然是亲姑侄，到底隔了一层，皇上能给足外祖母大长公主的体面便尽够了，又怎么会为了她老人家放弃自己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呢？”
何林无言以对。
姜杳略略挑眉。
这何宗瑞脑子还挺清楚的嘛。
何林欲言又止看着何宗瑞。
何宗瑞正好抬眸，“想说什么？”
何林咬咬牙，“那少爷，要不您还是放下吧？”
见何宗瑞不说话，径直盯着他，骇得他喉咙发紧，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其实说姜奉秋报复，从头到尾也没人拿得出证据，兴许，兴许真的是天意弄人呢？”
他嗫嚅道，“少爷，奴才查过，姜奉秋跟他夫人陆氏感情甚笃……”
何宗瑞语气冰冷，“何林，你也相信那姜杳说的话？”
姜杳一顿，想起来之前在府门外对何宗瑞说的，姜家提亲原本就是误会一场的话。
“少爷不是也派人查过了吗，姜奉秋在未与陆氏结亲之前，就没少跟陆怀宽往来……”
“那顶多只能说明姜奉秋跟陆氏有勾搭，但就能反向证明姜奉秋从未对我母亲起过心吗？”
何宗瑞一哼，“焉知姜奉秋是不是两手准备，向我母亲求亲未遂这才屈就陆氏！”
姜杳被这话气得跳起！
谁是屈就？
他以为他母亲丹姬郡主是天仙吗？旁人就得为了她欲生欲死？！
亏得她方才还夸他脑子清楚，根本就是塞了团浆糊！
姜杳怒气冲冲，要不是有一时理智在，她早一巴掌呼过去，打醒这自我感觉良好的何宗瑞！
“……少爷，要是姜奉秋真那么想的，怕且不能跟陆氏琴瑟和鸣这么多年了。”
听见这话，姜杳那道顶起来的气才下去一些。
这个何林倒是个看得清的。
何宗瑞幽深的目光落在何林身上。
何林发颤，“少爷，奴才知道这些很难……”
“别说了！”
何宗瑞拍了一把扶手，冷沉着脸。
何林讷讷不敢多话。
良久，何宗瑞脸色微缓，“何林，你与我一同长大，我知道你的忠心，也知道你是不希望我背负太多。
可何家三十一口人，我不能让他们去得不清不楚，总得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姜杳气炸。
明白了，何宗瑞不是不知晓当年的事姜家可能确实无辜，但何家死得太惨，他没法子找老天讨公道，就只能将账记在他们姜家头上了。
简黎说得对，他何宗瑞不应该姓何，应该改姓赖！
这么能赖！
何林有些无奈，“可是姜家如此位高权重，少爷想要与姜家斗，只怕艰难。”
何宗瑞唇角掀了下，“我不会是单打独斗，还有贤王不是吗？”
姜杳翻白眼。
就知道这厮打的是这主意。
知道就目前的形势很难扳倒姜家，便想借扶秦池上位，将局面扭转，再来收拾姜家。
呵，想得倒是美。
秦池能有那个能耐再说吧。
何林神色复杂，“少爷觉得贤王有那个机会吗？”
“中宫嫡出，又素得皇上宠爱，也不是没有一争的可能。”
何宗瑞叹了口气，“原本我是更看好二皇子的。他虽非嫡出，却比贤王更受宠，还上了战场，待来日凯旋战功在身，兵权也握手，比贤王却不差。可惜……”
他冷冷一哼，“姜家倒是好本事，同时扒着太子跟二皇子，首鼠两端！一脚踏两船，我倒要看看姜家能撑多远！”
姜杳撇嘴，“肯定比你们老何家撑得远就是了。”
这话何宗瑞自然是听不到的。
“其实若想快些扳倒姜家，只靠贤王还是不够的，须得自己站稳了。”
“少爷是说？”
“前线正打着仗。”
何宗瑞眼露憧憬，“老百姓最怕打仗，但身为武人，却还是盼着，再没有比打仗建功立业更快的路径了。”
何林大惊，“少爷您不会是想投军吧？这不行的，殿下定是不能同意的。”
广元大长公主已经失去了自己的独女，跟前就剩下自家主子这唯一一根独苗，哪里舍得他上前线！
战场上刀来枪往的，谁来保证主子的绝对安全？
大长公主不可能答应的。
何宗瑞神色一黯，“我何尝不知道，就是这么说说而已。”
听见这话，何林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不想主子继续乱想，他忙说道：“少爷，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安置吧，您明日还要拜会吏部尚书大人呢。”
何宗瑞身为大长公主的孙儿，照规矩可以恩荫入朝，至于职位嘛，就看吏部怎么安排。
何宗瑞颔首，从位置上起身。
何林神色一舒。
他还真怕主子惦记着上战场建功业，还好主子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没有乱来。
只是……
回头看了眼一旁的兵器架，架上刀枪剑戟，各式兵器样样齐全，主子都是苦练过的。
习武之人，但凡有几分志向的，谁不渴望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唉，主子是没这机会的。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出自岳飞，《满江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