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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话的人是郁其昌。
到了这个关节，郁其昌已经顾不得，直接打断陆怀宽，大声质疑，“就算寿伯现在看不清楚，也不代表他当时没看清楚，可能是今天眼睛不好了呢？”
这话说出来，果然引人争议。
“这才两天时间，又没生病，又没受伤的，眼睛能差到哪里去？”
“是啊，这听着就牵强了。”
“噫，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兴许老实寿的眼就是时好时坏呢。”
“是吗？”
“嘘，看大人怎么说。”
但见陆怀宽纠结了下，仿佛自己也难以下判断似的。
半晌，他公正地道：“你这么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那这样吧，还是问问李友寿怎么说。”
“李友寿！”
听见陆怀宽点名，老实寿不敢再沉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草民在。”
陆怀宽低沉着声音，“本官问你，案发之时，你可有看清凶手模样？”
“草民，草民……”
老实寿满眼挣扎，“草民”了半天，就是没什么结果。
田丰目光灼灼地盯紧跪在一边的小老头，感觉心都跳到嗓子眼。
拜托拜托，这老头可千万别再犯糊涂了！
在场所有人也等着他的答案。
见老实寿久久不回复，郁其昌焦急不已，“寿伯，你还在犹豫什么，你要相信你自己，你明明是看见的，大胆说……”
陆怀宽大力地将惊堂木拍在公案上，怒道：“郁其昌，本官念在你是苦主份上，对你已经是多般容忍，你最好适可而止。
现在是证人作供，你要再干扰证人作证，休怪本官水火棍无情。”
郁其昌不甘心地闭着嘴，满眼祈求地盯着老实寿。
警告了人，陆怀宽又再问了一遍。
老实寿咬咬牙，“回禀大人，草民没看清。”
他不是看不见郁其昌眼底的祈求，但是他没办法撒谎。
他方才仔仔细细细细地回想当时案发的经过，发现姜杳说得确实有道理。
丁是丁卯是卯，他没办法说违心的话。
人群中惊起一阵呼声。
虽然他们也觉得老实寿又可能真的没看清，但回想他最初时讲钉截铁肯定的表情，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田丰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一下活了过来。
姜杳也露出笑容。
不枉费她花费那么多心思，总算让老实寿转过弯来了。
陆怀宽视线落在郁其昌身上，“郁其昌，你还有什么话说？”
“说什么？”
郁其昌猝然一笑，笑里充满了嘲讽。
陆怀宽皱眉，“郁其昌！”
郁其昌无视警告，满脸写着讽刺，“我能说什么？物证被你们推翻了，人证也被你们糊弄了，这是你们的计谋！”
他直接从地上站起来，手指指着公案之上的陆怀宽，“我早就该看出来了，你从头到尾，就没想过帮我们！
是啊，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算什么，天生贱命，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可抱怨的？
找块坟地埋了就是，还告什么官，还奢望要什么公道？可笑，太可笑了！”
仿佛是遇到天下间最好笑的事，他仰天大笑，笑得撕心裂肺。
这样的笑，竟然比真正的哭更让人心酸。
大部分站着的都是些穷苦百姓，从一开始也是打着声援的主意来的，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样。
折腾了半天，郁其昌什么结果都没得到，白忙活一场。
瞧见众人眼露同情，姜杳蹙了蹙眉。
这个郁其昌真狡猾，一看局面对他不利，他立马转换路线，改走苦情路线。
人普遍都是怜贫惜弱，一见他那么凄凉，心里的天平又下意识地像他这边偏过来。
这边郁其昌还在继续又哭又笑，他冲到田丰面前，双眼赤红，“田丰，你那日何必跑那么快，为什么你不顺道把我打死了！
我要是死了，你少了今日这场折腾，我也不会知道这世道居然如此让人绝望！”
田丰又气又恨，“郁其昌，你不要再攀蔑了，我没做过！”
“我亲眼看见的，亲眼看见的！”
郁其昌咬牙切齿，“就是你杀了我爹，就是你！就是你一拳一拳打死他的，你连个老人家都不放过，你会遭报应的！会遭报应的！”
他一头扑倒在父地上郁有旭的尸首上，声泪俱下，“爹，这儿子没有本事，以为有了人证物证，就可以为您讨回公道，结果还是敌不过，敌不过啊！
您老人家要是知道，便化作厉鬼，自己来报仇吧！报仇吧！”
这些话简直句句带血，字字诛心，听着人眼泪都下来了。
不少人看着姜杳和田丰的眼神都变了，仿佛他二人丧尽天良坏事做尽，人人得而诛之。
见此，秦渊目光愈冷。
陆怀宽脸色难看，“郁其昌，这桩是人命案，缉凶靠的是证据确凿，不是你哭闹夹缠就可以的！”
郁其昌回以冷冷一笑，“证据？大人，我提供的证据的，可是你看吗？你根本不管我这苦主的冤诉，一心向着你的外甥女！
是，您的外甥女天生贵胄，说的就是道理。我贱民一个，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漏洞？！还有什么可说的！”
百姓们也开始指指点点，声声质疑。
面对质疑，陆怀宽坦荡，“清者自清。姜杳虽是本官外甥女，但是本官绝对没有偏帮哪一方，都是一样的公平审讯，在场的百姓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呸！”
郁其昌啐了一口，“你表面看着凛然正义铁面无私，其实内里如何你自己清楚。你这样虚假的好官，其实比那些明摆着的奸官更恶心人！”
陆怀宽为官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他强忍着气，“公道自在人心，本官为官如何，自有百姓说了算，本官不与你做口舌之争。
若是你觉得本官的判罚有什么问题，可以上告刑部大理寺，甚至告御状。”
“没用的，告到哪里都一样的！公爵之女跟贱民，哪里斗得过？”
郁其昌惨笑，双眼愈红，“贱民贱命，死了也是白死，谁也不当回事！好，贱民不碍你们眼，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
说着，他突然大步迈开脚，向着一旁的朱红圆柱冲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