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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杳又见了一次朝霞公主，在一间茶室。
这一次，朝霞公主是来向她辞行的。
“公主要回北狨了？”
朝霞公主颔首，“我们此行是来给你们陛下贺寿的，现在寿也过了，顺带连和亲的事都定了，也什么理由继续留下了，是该走了。”
是的，和亲北狨的人选已经选定了。
不同于众人担忧的，以为朝廷为显诚意，会选一位位分高得势的贵女，而是直接在没落宗亲中寻了一位。
是太帝堂枝那一脉，早年跟着太帝打江山就没出多少力气，建朝之后子弟也不争气，在朝中并无建树，只能靠朝廷对宗室的一点接济艰难度日的那种。
对于出身优越的高门贵女而言，和亲是天下最可怕的事，但对于落魄无济，只能仰仗朝廷施舍度日的人家来说却截然不同，能被册封和亲公主，那是鲤鱼跃龙门，是最好不过的出路了。
这位被选定的宗室女，被平帝册封为和宁公主。年后，便会出发前往北狨和亲。
和宁公主出身低，长相也不出众，图桑对此不大满意，但是东朝直接摆明态度，爱要不要，不要拉倒。
本来也不是东朝上赶着和亲的，若是北狨不满意，和亲作罢就是。
北狨自然不能让和亲作罢，这一桩亲事，是他们费尽力气讨来的，若是弃之不要，岂不更加得不偿失？
和亲公主不重要，重要的是还有嫁妆，还有“和亲”二字代表的意义。
有了东朝的支持，图桑为储继位是迟早的事。
被幕僚臣下这番劝导之后，图桑的不满一下消散了许多，对和亲的事也热衷起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被这喜事一冲，图桑原本伤重虚弱的身子倒是一下好了许多。
人在异乡，到底有诸多不适应，饶是东朝待客还算优待，久了图桑也觉得厌了，加之他此番差事办得漂亮，一心想着回北狨炫耀讨功，也没兴趣继续久待了。
这几天，图桑已经在催促厉斯隆等人收拾行囊，准备起行回北狨了。
北狨使团要离开，朝霞公主自然也得跟着离开。
姜杳对朝霞公主还挺有好感的，听她要走，还有些舍不得，“那公主以后还会再来东都吗？”
“大概不会了吧。”
朝霞公主神色复杂，“我当日来，是为了秦涧，事到如今，我想不到自己再来的理由。”
这些日子，她跟在秦涧身后跑，大抵是看明白了，她跟秦涧并无可能。
姜杳无端叹了口气。
情之一字，伤人不浅。
瞧她这怅惋可惜的样子，朝霞公主笑了，“你怎么这么有意思，又不是你伤的我，干嘛这表情？”
姜杳见她明明笑着，眼里却没有多少笑意，明显是强颜欢笑。
她递了条手帕给她，“公主，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
朝霞公主看着近在咫尺的手帕，并没有接，“谁说我难过了，我一点也不难过……好吧，是有一点点，但只有一点点……
其实我跟秦涧就没怎么相处过，我对他只是一时情迷，念念不忘不过是因为不甘心嘛。父皇宠我，我从小要什么就有什么，第一次遇到有人对自己爱答不理，我这才来了劲而已……
要是真的相处，我说不定没几天就厌了……这就是年少无知，等我以后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就知道今天的自己有多傻了……”
这些话，与其说是说给她听，还不如说是朝霞公主在安慰自己。
姜杳就这么静静听着，没有开口打扰。
被她这样温温柔柔看着，朝霞公主忽然升起万分委屈，哇地一声哭出来，“该死的秦涧，太可恶了！人家知道他伤心失意，好心想要安慰他，他连门都不肯让我进！就算我上次误会了他，他也不用这样吧？”
姜杳被她这骤然爆发的情绪惊到，忙起身安慰她。
朝霞公主抽抽噎噎，这一刻竟还不忘帮秦涧说好话，“姜杳，其实我觉得秦涧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的，是，他是趁机威胁了你，大概也就是一时糊涂了，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太喜欢你了。”
她拉着姜杳的手，祈求道：“我不求你喜欢他，但你至少别讨厌他，行吗？被喜欢的人厌烦，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心就像被刀子割似的，流着血。”
那种感觉她太清楚了。
从她追在秦涧身后跑的那日开始，她就体会到了。
姜杳被这一席话激得眼泪都要下来，她抱着她，“傻姑娘，你怎么就这么傻呢？”
朝霞公主吸吸鼻子，“我不傻，你还没答应我，你别讨厌秦涧。”
都这时候了，还心心念念都是秦涧，还说自己不傻。
姜杳在心里叹气，说道：“我不讨厌秦涧。”
这是实话。
她并不讨厌秦涧，哪怕不喜欢他的那些纠缠，但确实没有厌恶。
说到底，秦涧也没真的对她做过什么。尤其，秦涧的执着起源于前世那场算不清的烂账。
或许她大抵欠了他，她不敢生厌，只希望秦涧早点放下，放过他自己。
“真的？”
“真的。”
朝霞公主隔着眼泪望进姜杳的眼睛，待确认她说的是真心话，才终于放心，放心地大哭。
……
听着隔壁厢房不断传来的哭泣声，一旁的姜晢忍不住，“朝霞公主真的是个很好的姑娘。”
秦涧垂下长长的眼睫，半晌才说道：“我知道。”
“秦涧。”姜晢欲言又止。
秦涧声音轻轻，“我知你想说什么，不用说了。”
姜晢原本还犹豫该不该说的，听见他这话，顿时忍不了了，“你就犟吧，像朝霞公主这么好的姑娘，对你一心一意，你以为你还能遇见几个？你不珍惜，走宝的人是你。”
秦涧闻言只是沉默。
看着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姜晢怒其不争，没眼再看下去，气得直接起身推了厢房门，气冲冲地走了。
秦涧就这么看着，也不拦他，也不起身，任由房间门就这么敞着。
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隔壁那哭声逐渐停了，变成说话声，小二进出开门的声音，脚步声……
应该是离开了吧。
秦涧思忖着，起身离了屋子，经过隔壁房门时，他鬼使神差地推了下闭紧的门扉，却见朝霞公主双目紧闭，身体瘫倒在位置上。
只她一人，不见姜杳。
秦涧心头一跳，姜杳怎么可能丢下朝霞公主独自一人在此？
他紧忙上前拍了拍朝霞公主，对方像中了药般，昏迷不醒。
秦涧暗自叫糟，即刻派了人去寻，结果发现姜杳来时乘坐的车驾还在茶居楼下，根本没动。
客栈内寻不着姜杳，但茶居的掌柜、小二、客人，甚至是外头摆摊的小贩行人，却没有任何一人看见姜杳离开。
姜杳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