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二 秦子琛

在外两年，秦子琛见识了东朝的壮美风光，领略到不同的风土人情，也看到了更多的民生疾苦，对自己肩上的责任也更有体会。

赶在二十岁生辰之前，秦子琛回到京城。

八月初八，是他的生辰，也是母后的生辰。

团聚，是彼此最好的礼物。

开开心心庆贺完生辰，秦子琛又重新开始被父皇压榨蹂躏的日子，作为一个太子，他每日过得比一国之君还忙，他父皇倒是优哉游哉，除了上朝剩下啥也不管。

没多久，睿帝预备退位的消息便传开了，只待太子大婚之后。

秦子琛觉得底下那些大臣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冒绿光了，尤其是家里有待嫁千金的。

他清楚自己的责任，储妃是该立了，可问题是立谁。

那些名门千金、王公之女，仿佛个个都够资格，又仿佛个个都缺点什么。

秦子琛随手拨弄着放在案桌的连理枝花灯。

与一室金碧辉映富丽堂皇一起，这市井简陋的花灯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求姻缘的姻缘灯。

也是怪了，他从是不相信这些的，这等他却至今保留着。

秦子琛看着灯上缠绵交织的连理枝，不禁轻笑，“可见所谓求姻缘都是假的，孤留着你这么久，也没见遇见合意的姑娘。”

就在他考虑是不是要扔了这没意义的姻缘灯之时，有人送了盏一模一样的灯入东宫。

看着眼前成双成对的姻缘灯，秦子琛眼波闪动，忽然忆起什么。

*

“臣女郭淼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万安。”

见到金冠玉带的秦子琛，郭淼盈盈拜下行礼。

“免礼。”

看着眼前仪态万方的年轻姑娘，秦子琛眼眉略微挑了下。

看到灯盏的时候他第一个脑海中闪过的就是她，竟还真是。

“郭淼？”

秦子琛念着她的名姓，无声轻笑，“救了姑娘两次，姑娘终于舍得告诉孤你的姓名了。”

郭淼微赧，“臣女失礼，先前……并非臣女有意隐瞒，彼此臣女自身难保，唯恐连累他人，这才没敢多言其他，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如果你那时候说了，兴许后面就不用那么艰难。”秦子琛如是道。

郭淼一怔，“原来太子都知道。”

秦子琛笑了，“人皆有好奇心，一个姑娘接连被人追拿又都被孤撞见，孤也会好奇其中之事。”

三年前，代州下辖代阳府先后遭遇水灾蝗灾，田地颗粒无收，民不聊生。为了让灾民渡过难关，朝廷下拨数十万赈灾粮，结果被层层盘剥，发到代阳府手里时，竟不足十是二三。

代阳知府郭有昌义愤，直接上表状告，结果还未等表书发出去，就被先下手为强，反诬贪墨赈灾银大罪。

彼时，郭有昌的独女郭淼正在外家，惊闻噩耗，即刻启程赶回代阳，舅家表哥热心相护送，明着是爱护，实则是欺郭家有难，借机欲行不轨。

也就是在客栈那一次，秦子琛意外救了郭淼。

见秦子琛为人正派，身份似有不凡，郭淼不是没想过向秦子琛求助，只是二人不过萍水相逢，赈灾银贪墨案又牵连巨大，郭淼终究还是不敢牵连他人，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

之后的日子，她过得甚为艰难。

一个未经过事的小姐，父亲在狱，求救无门，为了帮父亲翻案，她将前是十五年未吃过的苦头都吃遍了。

后来才终于在一位世交伯父的秘密协助下，找到贪墨罪证的线索，代阳知州的账房书吏刘日，行事小心，每笔经手的银子都会偷偷记账，账本就存在他虎城老家，以防万一。

为了盗取账本，她不惜卖身为奴，甚至牺牲色相接近刘日的儿子，才终于套到了账本的藏处，顺利偷出账本。

结果险些被刘家人抓住，秦子琛二度救了她。

郭淼忽然一顿，“所以，最后父亲能那么顺利翻案，是太子殿下？”

秦子琛笑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那就是了。

怪不得一切能那么顺利了，原来是有贵人相助。

郭淼郑重拜谢，“郭淼拜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大恩大德，郭淼永生难忘，来世结草衔环，也要报答殿下恩情。”

秦子琛望着眼前的身形纤弱的女子。

彼时，他也是被郭淼所做的事震撼到了，实在难以想象如她这般的微弱女子骨子里竟是那样强韧不屈，他忽然很想帮她一把。

而且，这也是他为储君当为的。

只是看着眼前的姑娘，秦子琛忽然心头一动，“要报恩何必来世，今生才是最实际的。”

他薄唇撩了撩，“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如何？”

郭淼怔住，“太子殿下在开玩笑？”

秦子琛一脸认真，“孤正缺个太子妃，孤瞧挺合适的。”

郭淼摸不准他的心思，“臣女的身份低微，委实配不上殿下。”

虽则她父亲后面因祸得福，被升任督察院左副督御史，那也不过是区区从三品官员而已，她这身世实在不够看。

“孤觉得合适便可。”

“可是……”

“是郭姑娘对孤无意？”

秦子琛紧紧凝着眼前的姑娘，“既如此，郭姑娘何以对那盏连理枝姻缘灯，记得那般清楚？”

若非有心，何以连这些细末都记得那般清楚。

被说中心事的郭淼脸色微红。

她承认这些年一直对两救自己的恩人念念不忘，哪怕后来得知他身份至尊，也没能让她完全放下。

这才有了今日贸然之举。

但她没敢想过秦子琛真会见她，她承认她有所幻想，却不敢真相信他会将自己当一回事。

她只是想到就做了，想着能见到就赚了见不了也不亏，好为自己这些年的绮思画个圆满终结，彻底了结少女心事以后安心嫁人而已。

郭淼咬了下唇，鼓起勇气望着秦子琛浓黑的双眸，“那太子殿下呢？太子殿下说选臣女，只是因为臣女合适吗？”

“合适的女子有很多，孤为何偏偏选你，答案不明显吗？”秦子琛笑了，黑曜石般的眼若有柔光。

郭淼心头怦然，耳根泛红。

*

成睿二十三年二月初八，烨帝下诏退位，称太上皇。

成睿二十三年二月十六，端睿太子继帝位，尊号宏。

成睿二十三年二月十六，册立皇太子妃郭氏为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