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锁与纸锁

屋子里的摆设和五年前一模一样，只是墙上的格子柜里多了一些价值不菲的摆设。 顾母吩咐保姆把书拿了下来，放在沙发上，欣喜的向他一一展示：“看这个，这是意大利名家埃文斯的遗作，刚上大学那年你不是满世界的找这本书吗？妈妈是从一个拍卖会上重金把它买了回来的，还有这本……”

不同于顾母的满心欢喜，顾长安心底沉沉的，目光复杂的看着兀自说个不停的母亲。

“妈，”打断顾母的喋喋不休，他皱眉道：“李婉和说你……得了很严重的病？爸爸和世聪知道吗？”

顾母放下手里的书，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满不在乎的说：“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对这件事情本身不会有任何改变，只会让他们徒增烦恼而已，要不是婉和上次来家里探视我，无意中看见了我的诊断证明，我还想把这件事再瞒一瞒。”

听她承认，顾长安心不由往下沉了沉，一路上满怀的那丝小小的希望瞬间熄灭。

“妈……”刚开口，声音带了些哽咽：“这么大的事情您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有些病早发现早治疗，说不定就能治好，而且我还是医生呢，您忘了吗？”

“你当妈妈是大街上那些普通的女人？害怕拖累孩子所以隐瞒病情？”顾母轻叹口气，神色带着些许无奈：“上个月确诊之后我立马飞了一趟美国，找了纽约最权威的专家会诊，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癌细胞已经扩散，除了维持没有更好的办法，我这才选择隐瞒的。医生只是你的职业而不是特权，疾病对大家都是一视同仁。”

“妈……”他哽咽一声，说不下去。

“长安，我知道你还在为五年前的事恨妈妈，恨妈妈擅作主张去试探她，可如果能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那样做，我希望跟你走过后半生的是一个爱你懂你的女人，而不是一个双眼只盯着钱的女人，我宁愿你恨我也要不会让你跟那种女人结婚。”

吸了吸鼻子，顾长安稳定了一下心神，仿佛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他又变回了那个睿智聪敏的男人，“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以后谁都不要提了，你收拾下东西现在跟我去医院，我先给你做个检查。”

说着他伸手去扶顾母。

顾母反手牢牢握住他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双眼里满是浓浓的乞求：“长安，妈妈活不了几天了，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他的心莫名一紧，下意识抗拒：“妈，别的事情以后再说，我先带你去医院，咱们抓紧时间治疗……”

“不行！”顾母猛喝一声，目光落进他漆黑的双眼里，声音不觉软了几分：“这件事情妈妈盼了很多年，今天无论如何你都要答应我，否则我哪都不去！”

他缓缓放手，直起身子看着顾母，深深藏起脸上的表情，语声却好似一碰即碎的琉璃：“您是要……让我娶李婉和吗？”

“没错，”顾母毫不迟疑道：“这几年她对你的心意我都看在眼里，从门第到长相她都无可挑剔，是我心目中最满意的儿媳，原本我不想逼你，想着也许再过几年你这个傻小子会回心转意，可是我现在时间不多了，只能狠心当一回恶人，逼你一把了。”

“妈，”他开口，唇边尽是涩意：“原来您也知道这是在逼我。”

“长安，”顾母语重心长的叫了一声，拉过他的手缓缓磨磋：“因为一个赵小艺，你跟我生分了五年，我原本不想再插手你的婚姻大事，你找什么样的女人我都欣然接受，只要有我在，没人能翻得了天，可是没想到老天爷不愿意给我这个时间。”

顾母长叹口气，目光飘向窗外，那双远眺的眸子看上去像是蒙了一层雾：“我这一辈子斗过太多的女人，漂亮的，耍心计的，正是因为经历过这些所以才会对感情尤其失望。感情两个字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层纤薄的纸锁子，可是长安，妈妈希望你能幸福，我希望能给你找一把金钱权利都敲不开的金锁子，她不但全心全意的爱你，还必须有能匹配上你的家世地位，你明白吗？”

顾长安垂眸，看着自己的脚面，声音清浅却有力：“妈，如果我说您所认为的金锁子，在我眼里不过是一把可有可无的纸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