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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挺好奇的，赖英红那肚子应该还没满三个月吧，”她是真心实意发问，“你们怎么就这么肯定是个男孩？”
纪玉兰自认为十分诚恳的发问，然而只换来了一句“不关你的事”。
于是收起好奇心，她一摊手：“如果你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这个，那么我的答案也很肯定：我不同意。”
田静姝终于绷不住漫不经心的态度，柳眉倒竖，语气不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冷笑一声，她直接起身：“不好意思，跟话不投机的人，我什么酒都不喝。”
说罢冲庆丰点点头：“村长，孩子们的烟花应该放得差不多了，我先去接他们回家。”
“不行，”田静姝越俎代庖，“事情没说清楚，不许走。”
“这里是杨槐村，按照你的说法，你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既然对方不再披着那张假友善的皮，纪玉兰也懒得继续跟她虚与委蛇，冷冷回了一句扭头就走。
出了屋子还听到田静姝尖锐的质问：“庆丰，你就看着她这样对我无礼？我告诉你，我弟弟要出不来，以后别想再从我这拿走一毛钱。”
果然钱才是她最大的凭仗，估计以前村里也沾了光。
纪玉兰深深叹气，为庆丰这样的人不得不对田静姝一再忍让感到悲哀。
但这时候自己留下来反倒让村长难做，想也知道对方一定会逼迫庆丰，企图用村长的名头逼自己屈服。
庆丰肯定不会愿意，但他大约也不会想得罪田静姝。
所以不如自己快点离开，只要事情当场谈不拢，便是给了庆丰一个缓冲的余地。
想清楚后，纪玉兰快步离开，径直去了晒谷场。
那一大堆烟花已经被放得七七八八，孩子们小脸冻得通红，可明亮的眼睛和欢喜的笑容说明了他们心情有多好。
“妈，这些烟花太好看了。”
甘甜甜拿着最后一支仙女棒，连声音都带着笑意。
“好看就行，快点把剩下那几个放完，我们该回家准备吃饺子啦。”
零点的钟声敲响时要吃饺子是习俗。
一听又有好吃的了，几个孩子赶紧将烟花放完，欢欢喜喜跟着回家了。
吃完饺子也已经过了零点，几个孩子的兴奋劲儿过去，都开始东倒西歪起来。
“都去睡觉吧。”纪玉兰宣布。
……
不出所料，第二日庆丰一脸为难地找来了。
开口便是道歉：“纪同志，大年初一就来找你谈这些事，真是不好意思。”
“不用这么说，村长，让你为难了。”
她态度大方，反倒让庆丰更加不好意思。
纪玉兰倒了杯热水，他捧着那个杯子久久不语，好容易张嘴，说得却是过去的事情：
“咱们村子是真穷啊，不像周围其他村子好歹还有点儿特产什么的，咱们村子地理位置不好，最初想去县里还得翻山越岭，周围山多地少，土地也不肥沃，那是真的什么都拿不出手……”
“我记得小时候，村里十几户人家，一年到头都难得见一点肉腥……后来改革开放了，在别的村子带动下，我们村也有一些人出去打工的。”
“这样才让大家的日子稍微好过一些，可相比之下咱们村还是最穷的，我记得啊，几年前田家忽然办喜事，女儿居然要嫁到云城去了， 那叫一个轰动啊，往前数十年二十年的，都数田静姝嫁得最好。”
“没想到啊，她男人倒是真有出息，结婚没两年就爬到邮储银行云城分行副行长的位置，那年村子里好几家的房子实在太破了，一场暴雨可能就会冲垮那些屋子，可大家穷啊，修不起房子，我想来想去找到了田静姝头上……”
“她最后拿了五百块出来，总算勉强将那些屋子都修补了一下……”庆丰苦笑，“说起来，我记得那次修屋子还有你家这间呢。”
纪玉兰一怔，这事儿原身不知道，所以自己也完全不清楚。
忽然便觉得哪哪都不舒服，虽然那会儿原身还没嫁过来，但自己能有片瓦遮身，居然还是受了田静姝的恩惠？
大约是从她的表情猜到了她的想法，庆丰苦笑一下：“后来村里几次困难，我都是跟田国华开的口，其实也就是透过他让田静姝帮的忙，唉，所以……”
纪玉兰连忙道：“我明白村长你的为难之处了。”
“唉，田静姝最看重的就是这个弟弟，昨天你走后，她又说了很多，纪同志，我，我知道这事儿你委屈，只是看田静姝的意思，她要把田国华带去云城，想来以后跟你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所以……”
庆丰面色羞愧，但目光却希冀地看过来。
虽然早就想到他有来当说客的可能，心里依旧十分不好受。
就像他说的，明明知道是非对错，可为了现实利益却希望自己能退让。
不甘的情绪在心底翻涌，她下意识紧紧握住了拳头。
庆丰亦是神色煎熬，他算一个比较有原则的人，可有的时候，现实往往沉重到让人不得不放弃原则。
他主动坦白：“田静姝承诺，如果你能出具谅解书，她会给你三百块做补偿，再额外给村里捐款一千块钱，唉……这次大雪春种毁得差不多了，大家很多连买种子的钱都拿不出来，村里得想办法买种子，还有村里那两头耕牛老了，也需要买新的牛回来，如果能添几样机械农具更好……”
庆丰一样一样数着，能深深感觉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无奈。
深深吸气，纪玉兰打断他：“村长，我有几个条件，如果田静姝同意，我可以考虑出具谅解书。”
“你说你说。”她态度软化，庆丰也是精神一振。
“第一，给我的赔偿金提到五百。第二，谅解书里我不会对田国华的所为做任何掩饰，想要我承认是闹着玩之类的就休想。第三，田国华必须亲手写一个保证书给我，保证今后绝不会在直接或间接的骚扰我和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