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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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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密阁”阁主谢飞花,发出了生平第一道“飞花令”,将旗下四大堂堂主齐齐召回了“探密阁”。

“四条!”

“白鸽堂”堂主谢飞鹰双腿盘坐在板凳上,右手轻转,一道掌风打出,将四条从面前码好的麻将牌堆里,稳稳地打了出去,随后悠哉地闭上眼继续打坐。“等等,我碰,碰~~”对家“百花堂”堂主白牡丹一声娇呼,止住了“铁算堂”堂主金元宝准备摸牌的动作,吃下了谢飞鹰的四条,随后拈着兰花指,捏了张九筒,轻轻甩了出去,随着扬起的袖摆,一阵香气扑面而来,盈满了整个前厅。

“啊啾——”上首的谢飞花明显受不住这香,不留情面地打了个喷嚏,完全不顾白牡丹对他翻起的白眼,脸色阴郁地捏了捏鼻子。

“百家堂”堂主顾小楼位于白牡丹下家,他斜睨了一眼被扔到牌桌上完全无用的九筒,心里盘算片刻,抬手摸了张牌,看也不看,只在手里搓两下,便自信地将牌码进了面前的牌阵里,而后跟着白牡丹打出了另一张九筒。

首座上的谢飞花窝在太师椅里,心疼地望着这副花高价收来,用和田玉制成的麻将在这四人手里来回蹂/躏着,心内暗暗滴血。若不是有求于人,他才舍不得将这副麻将“贡献”出来,供人把玩。

“你们别光顾着玩啊,我说的事儿到底怎么样了?”谢飞花终于在金元宝第三十九次试图将手里的麻将偷偷藏进怀里时开了口。

“阁主,这笔买卖奴家劝您还是别接了~吃~”白牡丹话到一半,急忙吃了上家的牌,才继续摇着手里那把用金线描制的百花团扇,柔柔地向谢飞花抛了个媚眼,“青楼妓馆就没见过他的身影,哪来的黑料?”

“呵,快别提你的青楼了,就是我麾下的酒楼茶馆都不曾见他出现过。”顾小楼丢了张九条,冷冷地接过白牡丹的话。一枝手腕粗的“判官笔”堂而皇之地别在侧腰上。

谢飞花侧头看向金元宝。

“阁主,您别看我,钱庄、当铺就没收过他们严家一分钱,黑账、赃款,想都甭想!”金元宝爱惜地来回揉搓着手里的和田玉牌,缩了缩短胖的脖子,对着玉牌咽了口唾沫,这手感,真没得说!

眼见这三大堂都没法儿了,那负责断信、传信的“白鸽堂”更不会有什么可用消息。

谢飞鹰明显感知到自家堂哥正用无比嫌弃的眼神死盯着自己后背,不自觉地挺了挺腰板,头也不敢回,只装不知道。

“探密阁”——顾名思义,就是探百家之密,全无禁忌。而获利手段“探密阁”便是利用详知天下事的优势,买卖各种消息。

世人皆知,“探密阁”下设四大堂,“百花堂”主管青楼妓院、胭脂水粉、制衣坊,“铁算堂”主掌钱庄、当铺、港口,“百家堂”更是手伸百家,将茶馆、酒楼、赌坊收入麾下。

有人的地方就有消息,而“探密阁”所辖之地又是人群最为密集的所在,掌握了这些场所信息,也就等于掌握了天下消息的来源。当然,从中探明各路消息真伪,便是“白鸽堂”的义务了。

心怀鬼胎之人自是最怕“探秘阁”。那些背后有事儿的主儿,生怕身上见不得光的事儿曝光,于是纷纷出钱保平安。花大价钱买下自己的“小秘密”,要求在一定期限内,“探密阁”不得将此消息外售。至于到期后是否续约,以怎样的价格续约,就得看阁主谢飞花的心情和买家的“诚意”了。

而今日,尽知天下事的“探密阁”似乎迎来了生意史上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难题。

有买家愿花天价购买大理寺卿——严肃清的黑料,消息下发后,本应接令的四大堂堂主却纷纷摇头,向谢飞花表示自己无料可卖,完全无处下手。

不信邪的谢飞花这才花大手笔,以“和田玉麻将”为引,“飞花令”为辅,将四大堂堂主齐齐召回了“探密阁”总部。

可惜啊,再上乘的麻将也没能为谢飞花换来一丝一毫的有利消息。

“呵,我才不信这世上会有无黑料可挖之人!”

早坐不住的谢飞花,此时正双手环于胸前,柳眉倒竖,勾人的桃花眼微眯,不停地在前厅来回踱步。

“您老还别不信邪,这严肃清是出了名油盐不进的主儿,不嫖、不赌、不贪还不说话。”因为输牌而憋了一肚子火的顾小楼不咸不淡地回怼了谢飞花一句。混迹赌坊的他,本不应该输牌,可偏偏这和田玉雕的麻将,普天之下仅此一副,赌坊里学的那些不入流的伎俩,在这牌桌上怎么也施展不开。没了那些花里胡哨的老千手段做依托,他顾小楼自是比不过精通算计的金元宝,眼瞅着金元宝面前的筹码越磊越高,顾小楼自是心有不甘,胆又别无他法,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狠狠地心疼自己即将瘪下去的荷包,顺带怨上了组局的谢飞花。

“阁主呀,您就听奴家一句劝,这单生意啊,别接了,免得砸了自家招牌~~”

“哼,这招牌还不是本阁主给你们撑起来的?”谢飞花不懈地撇了撇嘴,明显没把白牡丹的劝告听进耳里,“等等,顾小楼,你那‘不说话’是什么意思?敢情大理寺卿是个哑巴?!”

金元宝闻言,不禁龇了下牙:“阁主,您老这是在跟咱们逗闷子的吧?哈哈哈哈……”

金元宝咧着嘴大笑起来,故意露出他那颗前两天刚镶的大金牙,刚笑两声,就瞥见谢飞花正冷冷地盯着他,金元宝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硬生生将笑声憋了回去,憋快了还打了个震天的响嗝:“嗝——”

……

金元宝急忙捂住自己的嘴,怯生生地瞅了谢飞花两眼,直到看见谢飞花收回那冰冷的眼神,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显然,谢飞花刚刚那句问话,并不是在同他们逗闷子,他是当真以为严肃清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了。

“咳,”谢飞鹰清了清嗓子,“堂兄,小楼的意思不是说严肃清是个哑巴,而是说他是个闷葫芦,一棍子下去都打不出个闷屁来的那种,可以说跟哑巴无甚区别了。”谢飞鹰及时帮金元宝圆了个场。

谢飞花虽然平日里不爱摆阁主的架子,但毕竟身份摆在那儿,他不言不语、不笑不闹的时候,还是颇有威严的,不然也镇不住这麻将桌上四个能耐非凡的主儿。

谢飞花不答话,只是低头沉思了片刻,突然广袖一挥:“本阁主要亲自会会这个严肃清,看看到底他到底是何方妖孽!”

牌桌上四人面面相觑,若论“妖孽”,他谢飞花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严肃清哪配得上提“妖孽”二字?

四人皆是敢想不敢言,莫名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却又说不清是哪样的不祥,干脆全都乖乖闭了嘴,任凭谢飞花自个儿作妖去。

既然大局已定,这牌自是打不下去了,四堂堂主纷纷自觉起身告辞。

“金元宝,把你怀里的牌给我放下,这麻将成副才值钱,你若敢给我拆了,我就折了你的小胖腿!”

谢飞花重新窝回他的太师椅,纤长的手指朝麻将桌上点了点,神情慵懒语气不善地“提醒”道。

金元宝圆嘟嘟的脸一下耷拉了下来,从怀里摸出那张偷偷藏起的玉牌,恋恋不舍地将牌放回了牌桌,这才一步三回头,扭着胖乎乎的身子,怏怏跟在其他三人后头离开了。

谢飞花是个见风就是雨的性子,既已决定要亲自会一会这大理寺卿,便不会等到翌日天明再行动,而是将即飞身上马,即刻向京都奔去。

在第三匹马即将跑歇菜时,谢飞花终于策马孤身闯入了京都,寻到了大理寺卿的官邸,在月上柳梢时,跃上了别人的墙头。

孟秋时节,一轮上弦月高高挂于中天,月光铺满大理寺卿官邸的后院。

严肃清一向自律,于亥时一刻准时出现在院中练剑。

剑招刚行至第八式,便觉一道阴影遮住了月头。

严肃清剑眉微蹙,缓缓收了剑招,立身望向墙头。只见一黑衣乌发的男子,正背光玉立于墙头之上,低头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夜风骤起,吹起了墙头男子的衣袍与披散的秀发。

“啊啾!”

深夜爬墙的男子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霎时打破了夜色的沉寂。

墙下,严肃清的眼皮狠跳了两下,下意识地往后大大退了两步,有意跟墙头上的男子拉开距离。

严肃清的脚跟还未落地,又见墙头那名身姿卓绝的男子,随意地抬起右手,潇洒地用衣袖搓了搓鼻头。

严肃清嘴角抽了抽,再次往后狠狠退了三步。

墙头上的谢飞花自不会想到风姿绝代的自己初次与正主见面,就被对方彻头彻尾地嫌弃了。

严肃清有“洁癖”,自是受不了谢飞花这一系列“洒脱”的操作。而严肃清之于谢飞花,又是迷一般的存在,当然不会知晓严肃清这奇特的“癖好”。

谢飞花自是不会在意这身由上好天然蚕丝制成,金线描边的名贵衣裳是用来抹鼻涕还是擦手,毕竟他谢飞花有钱,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于他而言,“钱财”大不过“舒服”二字,只要他舒坦了,再来十身比这名贵的衣裳,他,谢飞花,也同样糟蹋得起!

搓了鼻涕的谢飞花,终于想起了此行目的,这才双手叉腰,拿起了架势。可姿势刚摆完,正要开口,一抬眼却发现正主严肃清已从“近在咫尺”变成了“远在天涯”。

谢飞花瞬间满脸问号,准备好的台词没用上,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却是:“你离那么远做甚?本阁主又不吃人!”

严肃清不回话,只是鄙夷地瞅了谢飞花两眼,依旧稳如泰山,稳稳当当地与谢飞花保持着三丈开外的距离。

“呵,还真是个哑巴!”谢飞花暗自冷哼了一句。

殊不知严肃清耳力极佳,已将谢飞花这句抱怨一字不差地听进了耳里,他暗暗握紧了剑柄,面上依旧毫无表情,只是心里对墙头上那不讲卫生的陌生男子又增添了三分厌恶。

谢飞花得不到严肃清的回应,又与他相距甚远,自是有话不能好好说,于是屈尊跃下了墙头,一闪身便立在了严肃清的身前。

严肃清心内一惊,好厉害的轻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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