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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桃色团花缎面夹棉出风毛对襟比甲，妃色缎面偏襟对眉竖领夹袄，底下再细细地系上一条石青底子银白刺绣凤尾裙。
秀气端庄，大大方方，是这个年代最适合年青妇人，也是最好的装束，从衣料到刺绣，挑不出一点错处。
这都是秋子固替珍娘搭配的，反正沐浴之后，她只管穿就行，夫君的审美观难得与她惊人的一致，虽然他是直男，但这方面真还不是直男癌。
对镜轻笑，珍娘替自己别上一只镶红玛瑙凤头步摇，在她的首饰头面里，这算最隆重的了，也是因为文家兄妹上门作客，才拿出来戴。
她知道文亦童和文苏儿想看到什么。
当然她不会刻意逢迎，不过也不介意尽情展现。
只要是真实的，何必怕人瞧呢？
花厅里，三人对坐。
桌上沏的是山里的无名的茶，入口亦是无名的香，委婉清新，捧着杯都能闻到。文苏儿嗅着，却不喝，只用手心里那一点温度，保持镇定。s
文亦童则静静坐在镂空雕花的窗下，透着光，能看见院里绰约的人影，没有她。他明显有些坐不住。
秋子固不动声色：“再续一点茶么？”
文亦童转过头。
现在他不叫自己东家了，不免别扭，虽然，以对方的身份，屈居文家屋檐下其实是有原因的。
但，总归是曾经东主。
再说，他又娶了珍娘。
文亦童极为礼貌地躬了躬身：“也好，茶水都极好，难为你。”
这句话里明显有些抬高自己的意思，文苏儿立刻觉得，随即敏感地看了秋子固一眼。
秋子固微笑着，脸上眼里看不出一点异样，轻轻端起壶：“茶是野茶，水是山泉水，不过都是夫人选来，她的眼光，想必不会错。”
两个字夫人出口，文亦童立刻觉得自己输到彻底，心尖都是凉的。
好在，来之前这样的情形他早预料到，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厅里刷地再次静下来，秋子固是惯于这样安静的，他本就话不多，文亦童是尴尬的，更不说话，只有文苏儿，虽然坐立不安，有一肚子话，却如乱麻一团，找不到抽头。
“怎么回事？是来客了吗？”
院里忽然有人说话，带着些许笑音，笑得恰到好处，不过不火，却瞬间扭转了冷场的气氛。
秋子固情不自禁也笑了，旋即起身：“珍娘？你来了。”
撒花银点子门帘一动，文亦童先看见一只柔若无骨的纤手，调皮的阳光顿时洒上去，白得反光一般。
文亦童先低了头，刺眼的眩晕过后，才慢慢抬起眼。
刹那间，满目华彩顿现。
原来，她是这么好看，比记忆里还要好看得多。
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不动声色间就摄魂夺魄，幽幽然眸色微漾，似轻风掠过水面，将他原本强自安定的心，吹皱出层层叠叠。
“文爷！”珍娘端端正正弯下腰，行了个正经的大礼，正好让过对方炙热的眼神，再起身，轻轻绕过秋子固身边，将一只手在他胳膊上搁了一搁，然后，挽起文苏儿的手来。
“文妹妹！气色真好，今儿用的是什么胭脂？”
一句话间莲步轻移，将对方领进四扇木屏风后，案上早已燃起香来，也是文苏儿没闻过的，隐约有股子甜香，又刺激着她的胃口，莫名想起前几天吃过的一道鸡肉菜。
“屏风是用来遮挡午前日光，虽日冬日，我这里不比城里，阳光好得很，小姐么自然晒不得，咱们这里亲亲热热说话，让爷们外头去，好不好呢？”
文苏儿当然只有说好，心想这个女人是越来越出色了，自己也算是好的，怎么到她面前，就显得一点儿施展不开似的？
珍娘请她在绣垫上坐下：“你的手怎么这么凉？”看看地上笼的暖盆，抄起夹钳，又向里丢几块炭。
文苏儿勉强笑笑：“一到冬天就这样，看过几次医，总给些丸药，吃得我反胃，也就丢下了。”
珍娘一笑，走到案前，抄起林林总总挂在那儿的笔，石砚里的墨还没干，沾了沾，很快写出一剂方子来，转身递给文苏儿。
文苏儿定睛一看：阿胶、当归、黄芪，再和红枣、桂圆、核桃，写准了剂量，吩咐煎煮，熬成一锅。
她不由得笑出声来：“这也是方子？怎么看着，跟隆平居里的甜汤一样？”
珍娘也笑眯眯：“对啊，给小姐的暖身方子怎么能跟大老爷们一样？就这么煮出来，放在阴处冻起来，再倒扣，放进大瓷缸，每日切三分见方的一块，掺黄酒隔水蒸了吃，保管手脚就不凉了，不搽胭脂气色也好。”
文苏儿不好意思地摸摸脸：“你看出来了？”懊恼起来：“今儿下手重了。”
其实是怕见了秋子固脸会发白，才特意多搽了一道，没想到珍娘如此眼尖，却又如此贴心地选择这样的方式，说出来。
珍娘微笑，转身给对方点时间，开了柜子捧出不知什么罐子，抓一把出来，用滚水冲了，倒进两只白瓷茶碗里。
然后，又选出四样茶点，糖枣、松仁、卤豆干、蜜渍青梅，看起来简单，却都是她手制，里头有不示人的秘方，别处吃不到。
文苏儿先看茶：清亮亮的汤水，里头漂着些花穗样的东西，闻起来甜而甘爽，好像是花香，莫名让她心情愉悦起来，细辨之下，跟这屋里燃出的香有几分接近。
珍娘先呷一口：“好东西，我才试着种了几株，若不是几个月前巧遇一位异国来的商人，再也没有这样的口福。”
没错，这里头花穗，就是薰衣草。
小小的珍贵紫色花苞，带来健康的阳光气息。
三个月前珍娘救下一名在自家庄子前晕倒的西洋商人，对方感激之余，送她一包还带着土的香草花苗，其中就有薰衣草。
原本是准备进贡的，但皇宫里哪里稀罕这个？别说还带着泥，就算没有泥，一把子干草有什么了不起？要说香，宫里什么香料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