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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公公一怔,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好像水泥的灰,没有血色,又比鬼魅的黑灰浅些,两边都靠不着的样子。
“这么多年过去,想不到你还记得。”
秋子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容色,衬得那一点微凉的笑意,惨淡而脆弱,仿佛随时破碎掉的水晶。
永世难忘。
徐公公清清嗓子:“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如今说到哪里?哦对了,顾家。”
秋子固听见个顾字,顿时眉峰挑起。
“顾家到底什么来?公公可知底细?”
徐公公冷笑负手而立,身后香炉里缭绕的烟气更让他看来幽深如鬼魅,那青烟带动着室内光影,细微的呼吸,也能引起动荡。
“什么来头?您问我?秋爷,您可不像这么迟钝的人哪!当年御膳房里,皇上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为着什么?略有风吹草动,天阴几天睛几分,都逃不脱您的那双法眼。该做些什么吃食方配合皇上脾胃,除了您,没人能做得周全。”说到这里,徐公公不由得咧嘴,笑容阴森之极:“若不为这个,当年那差事也落不您头上。”
秋子固猛地抬眼,顿时,徐公以只觉两道利剑似的寒光陡然射来,其间似是夹着冰雪一般的冷漠锋锐。
他本能地闭口不言。
“公公想必,又在行了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事了。”秋子固眉宇间不知何时已布满冰寒之意:“只不知,此次收的,是哪一边呢?九皇叔,还是姓顾的?如果他们本是一家,那对头,又是谁呢?”幽瞳里寒光闪耀:“又或者,皇上的病,只是掩人耳目?”
徐公公一刹那犹如被踩中尾巴的猫,脸色大变,几乎能看见领口后脖颈的汗毛,嗖地一下,全炸了起来。
“你好大的胆子!”
秋子固不为对方怒气所动,眉目冷凝,完全不似平时那种如玉温润的模样,而是一脸煞气:“我胆子怎么大的?想必公公最清楚。”
徐公公瞬间软瘪下去,脸黄得更厉害,简直成了腊肉一块,风化得时间久了,索性变硬石。
“你只管将当年那笔帐算我头上,可我何尚不是身不由己?”
秋子固冷眼瞥过对方:“确实公公是身不由己,那样大好的前程,荣华富贵,能忍得住手不伸?不拿?未免太为难公公。”
语气中的冷酸讥讽,是徐公公从来不曾想到过,会从这个男人口中发出的。
徐公公佝偻下身体,显得矮了半截,将手掌放在烛心上烤了烤,又烤了烤,火苗舔舐着他的皮肤,慢慢冒出烟来,他却一点不觉得疼。
秋子固看在眼里,不由得心头一惊。
“你也不必嘲笑本公公,”徐公公缓缓开口:“世间如本公公这样的人,才是正经。若都像贵夫妇,个个都成世外闲散之人,江山社稷,还有谁来打理?!”
秋子固忍不住冷笑:“公公不必将自己说得如此高尚。到底为社稷还是为自己,谁也不是瞎子,谁心里都有杆秤。”
徐公公冷哼一声:“那你呢?你怎么秤你家里那位娘子?她可是个异人,若不是为她,我也不逼你了。”
纵然是与徐公公三日前的谈话,现在回想起来,秋子固依旧悚然而惊。
他不由得向窗外看去:不想珍娘也向这边看来,一瞬间四目相接,彼此都看进对方眼里。
“若不是顾家那位拿主意的爷,执意要跟你家娘子合作,指着名儿来的,我何必费这么大工夫?还有,姓程的那位大人,你知道的吧?也不知是不是收到风了,也跟着较劲。程大人与贵夫人有过一面之缘,本就极为赏识,现在有个由头,更是愈发上心。”
徐公公的话犹在耳旁,秋子固更记得那日心境:深埋于心的愤激之气,差点被对方的肆无忌惮的话被点燃,漫卷成燎原之火。
然而没等他发作,徐府家人忽然请走了徐公公,说有客,看对方匆忙慌张的模样,想必是有来头的贵客。
秋子固隐约能猜到对方是谁,不由眉一轩,眼底闪过重重怒火。但徐公公回头一眼,止住了他的冲动。
“且慢,且慢,八字还没动笔,秋爷别自家先乱了阵脚。”
因为这句话,秋子固隐忍下去,他极知徐公公为人,这样的话绝不会是空穴来风,尤其现在,对方还处在要拉拢自己的立场。
回家后他也没对珍娘提起,除去怕她过虑外,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根本不愿在她面前提到顾这个字。
顾仲腾此人犹如横空出世,不知包藏何种祸心,且目标十分明确,矛头直指是他秋子固的女人。
秋子固绝不能忍。
但他也绝不是鲁莽乱来,会让怒火冲昏头脑之人。
因此徐公公那句话,他听清楚了,不止听清楚,还收进了心里。
八字还没动笔?
那么看来,一切都未成定局。
别自动阵脚?
那就找个机会面谈,看看他到底打得何样主意。
眼睛是不会说谎的,这也是面对面的好处之一。
珍娘发现秋子固虽然看着自己,其实思路却在别处,因他眼底深处的犹豫、不安、以及隐隐的疼痛,是她陌生,又令她心痛的。
最近,秋子固的这种眼神,似乎越来越常见,除了在厨房做他最喜欢的事,就连书案前手握玉毫也会走神。
珍娘不由自主捏紧自己的手。
如此看来,那件事,必须快点去办才好。
秋子固亦转过身,背后福平在叫:“庄主,车马已经备好。”
他颔首快行,对福平疑惑的眼神视而不见:“若夫人问,就说城里有事,”顿了一顿:“大平昌绸缎铺还收着咱家一注银子,是老东家去年欠下去,叫我过去对一对帐,就回来。”
一听是这事,老实八交的福平就当了真,嗯一声,纠在一处的眉头也松泛开来,也笑了:“那您路上当点心。您说这大平昌老东家可真不会办事,人家家里办酒呢,他偏赶在这时候请。”
得亏福平婶不在,若不然,现在的话必得堵男人几句:“人家知道你家里办酒?你下帖子请人家了?”
而秋子固是不理会的。
外头饭桌上,珍娘也被突如其来的一阵乱引开了注意力。
钧哥爱吃羊肉串,秋子固就门口架起个烤肉炉,底下松果松枝炭,上头支子格好,肉也切齐,随他自吃自烤。
然后,这小哥哥就又跟人斗上嘴了。
他是爱吃不会烤,心又急,一时扇得火大了焦了,一时又加水添汽,弄得火小里头不熟,几个农人就围过来,有的替他把持着火,有的插不下手,就开始插嘴了。
“实话实说,这肉没我姨夫那牛羊场子养的好,他那把式手艺,我告诉你真真的!外头都赶不上!”
钧哥一听就笑了:“还真真的!你懂个屁!我这些羊肉,那都是西口大羊赶进京里来卖的!这不是,我跟福平过年寻猪头?多少牛羊肉庄子都去过了,就只城里的这家羊肉床子,一点不掺假的,说是西口来的,那就是西口,绝没有挂羊头卖狗肉那种勾当!看看这肉,”抄起一串才烤好的,因为有别人帮着看火,肉串开始出彩:“看看这油水!这鲜嫩肥美劲儿!咬一口,”说着真张开嘴下去就是一半:“哎呀我的娘咧!打嘴巴子也不丢!”
那农人不服气了:“城里羊肉床子都是自己宰羊,养羊是没有的!他们都是有专门的人收了外头的,再给羊肉床子挑,谁知道外头是哪儿来的?你看见了?那羊脸上写着西口呢?!”
钧哥不屑:“废话!羊肉床子是干什么吃的?他们挑羊选羊才有专业的眼光呢!肉质不好直接影响着人家生意,谁家肯在这上头吃亏?!再碰上吃羊肉很挑剔的主儿,比如说我吧,谁上哪家铺子买肉都是一定的,轻易不会更改,肉铺东家是傻的?对自己的信誉的保持和对老主顾关系的维系不放心上?!外头随便什么羊都往铺子里牵?!”
这农人想必平时也是杠精,又多喝了几杯,当下还真就跟钧哥杠上了。
“我说小钧儿,你见过宰羊没有?!羊肉床子的羊再好,能新鲜过羊场里的?”
钧哥也来劲了。
我还说不过你了?!
小样!
刚才几十串羊肉白吃了?姐夫亲自教授的秘经,白传了?!
“就你知道就你懂!懂个毛吧你!羊肉床子一般是前店后院,买来了羊下刀放血,用小尖刀一通分割,羊肉挂在木头架子上,羊心羊肝搁在案子上出售,快而不乱!这还不新鲜?!有时候我去,那羊肉还在案子上还冒着热气呢!”
农人不信,当他吹牛,平日庄上专有人做买办,买卖各司其职,这小哥是庄子小舅子,没准有些心腹事,时不时要办,哪有工夫上街买肉?!
“行行,小舅爷爷算你厉害!我不跟你争了。不就是嘴头上赌气?咱也犯不上不是?!何必呢?当我们都傻么?天天上街市,庄上事你就不办了?”
钧哥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