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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莎走上地面时，梅林正像一名哨兵似的守在通道口。秘书强迫自己与乌鸦对视，那只畜牲的双眼仿佛能刺破灵魂，掘进秘书思想的最深处。
潘恩，范宁跟胡克坐在不远处的柳树下，远程投影已经关闭，老匪徒正面色苍白地闭目养神，阻断剂的药效开始消退，范宁一脸恍惚的神色，似乎已陷入半昏迷。两名警司正想方设法稳住匪徒的体温，不过想也知道，他们能做的非常有限。
“下面怎么样了？”潘恩看到罗莎走过来就随口问。
“还算顺利。”秘书回答。她的语调有些生硬，不过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他们要我上来拿些东西。”
“拿什么东西？”胡克也转过身，他手里还拿着替换用的冰袋。
罗莎低头像是在腰间翻找什么，然后下一瞬间，她忽然提起双筒猎枪，回身朝梅林扣下扳机。这变故来得太突然，乌鸦惨嘶一声倒在泥沼中，潘恩与胡克来不及反应，秘书的枪口已经转回来对准他们。
“我建议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你们两个不是我对手。”罗莎沉声道，“葛德文小姐已经被我困在地下，丢掉性命只是时间问题——”
“——听说你们跟她没有关系，那你们就没必要替她出头。现在给我趴到地上，双手放在头部两侧。”
潘恩于胡克对望一眼，不情不愿地匍匐在地。罗莎一只手端平猎枪，另一只手打开了从原肢帘子后拿到的通讯器。
“艾略特博士，呼叫艾略特博士！”
听筒中传来一阵沙沙声，然后有一个女人回应了她：“你是谁？”
“我的名字叫丽芙•罗莎，我是，”秘书咬了咬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中不透露出恐惧，“我是来跟你谈判的。”
“今天要找我谈判的人可真多。”那边的女人冷笑一声，“你又想谈什么？”
“我已经控制住了闯入你基地的葛德文小姐，你今晚的危急我替你解决了，不用客气。但是作为报答，我要求与你分享泽格大帝的遗产……”
“小姑娘你可真有趣。”妒妇冷笑着打断了秘书，“就算雪莱夫人真的被你捉住了，你又有什么资本跟我谈条件？”
“我听说你对于小丑的改造已经彻底失望了，我们福克斯家族可以向你提供一个替代品：摩耶利人——”
“——我的祖先文森•福克斯先生一直对温达尔人源自夜叉-4的传闻很有兴趣。当他把第一批破产自耕农投放到这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研究这些人与这颗星球的潜在联系了——”
“——福克斯先生被自己公司扫地出门后，他对温达尔人反而变得更加痴迷，他移民到这里，近距离观察他们的社区，为了研究他们的生物跟社会习性，甚至……”罗莎忽然停下来，似乎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甚至不惜研发以及大规模散布黑霜病是吧？”妒妇替她说完。
“那只是一次不幸的事故。”秘书窘迫地争辩道，“我们家族也为这起悲剧付出了惨痛代价——”
“——所以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合作，你来提供技术，我的骑士团则可以保证充足的摩耶利人来源，我们以这颗星球为基地，彻底搞明白泽格大帝的遗产。”
通讯器那头陷入沉默，罗莎宁可相信这是个好兆头，要知道，此刻她的处境就像是兔子在跟老虎谈交易。但是，她也没有退路，在坚守了十多个世纪以后，她最不可能做出的选择就是放弃这份遗产。
“为了表达我的诚意，”秘书决定冒个险再次开口，她的额头已经涔满汗珠，嘴角不由自主地频繁抽动，“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在哪儿。”
这一次终于达到了秘书想要的效果，那边的回答明显慢了一拍：“想说的话快说，别卖关子。”罗莎暗自窃笑，虽然妒妇说话依旧凶恶，但通讯器传出的声音已经难掩焦急。
“它就在城市西面的废弃地铁站，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个地方。”
“知道，当然知道。我现在就过去看一看，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会再回来与你详细谈一谈。”
“没问题，我这里还控制着两个葛德文小姐的帮凶，也许你愿意亲自处理他们。”
“就这么办吧，让我们共同祈祷你的消息没出错，我能不能找到未婚夫，以及你能不能活下来，都视你这条消息而定。”
通讯中断了，潘恩只听得见罗沙粗重的喘气声，他把脸埋在烂泥里，尽量不去想之后的事情。过不多久，警司感到自己后脑勺顶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抬起头来，我有话要问你。”
潘恩小心翼翼地扬起脸，他看到秘书已经满头大汗，不用问，刚才这女人是咬紧牙关才没让自己被压垮。
罗莎又拿枪管敲了敲胡克：“你也抬起头。”后者无声地照做了。两张糊满烂泥的脸眼巴巴地对着秘书，蚂蚁跟鼠妇从两人面孔上不紧不慢地爬过。
“葛德文小姐，有没有提过，他打算怎么利用遗产？”
“不知道。”潘恩的回答干脆中透着一股气理直气壮，“我们两天前才碰到他。”
罗莎拉动枪栓发出让人心惊肉跳的“咔嚓”声：“她就从来没有提到过她的目的？”
“提到过，她说要逆转强制进化。”
秘书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地发问：“怎么逆转？她可以操纵遗产？”
“她说需要找一个跟妒妇同源的样本。具体我就不知道了。”
罗莎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这样吗，好吧。我也不想事情变成这个样子，我不指望你们理解我，我只是，在为自己考虑。”
“你跟我们说这些干什么？”胡克冷冰冰地回了一句，然后“呸”地吐出落进嘴里的烂泥。
“因为她现在怕得要死，要一个人面对妒妇，她想都不敢想。”潘恩一面说一面冲着秘书嬉皮笑脸，“所以她不但不杀我们，还主动跟我们套话。就是希望一会儿妒妇回来时，我们能给她壮个胆。”
话一出口，罗莎的脸上顿时覆上了寒霜，双唇因愤怒而拧得像是一条蚯蚓：“要不是我答应妒妇要把你们活着留给她，你们的脸上现在就多出一个大洞了。”
对于秘书的恐吓，烂泥里的男人不置可否，他们脸上既没有恐惧也没有嘲笑，反而带着些许讶异。两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中年女人，像是被什么精彩纷呈的画面吸引住了。
“你们在看什么！”罗莎尖声咆哮。
“你脸上有个红色激光点。”潘恩平静地回答。
（分割线，法庭）
“各位刚才都已经听清楚了：作为远光城爆炸案的第一受害人特雷沃•霍姆斯，一直都还活着，而且，他亲口提到加利利塔的爆炸，帮他掩盖了篡改信用点数据的罪行。我认为，我当事人犯罪的动机已经非常站不住了。就在刚才，法警搜查了第六人的住处，想必大家已经知道，那个人是潜伏在陪审团中的职业杀手。我们找到的两份监听记录可以证明，这名杀手曾经跟霍姆斯的人接触过。我请求陪审团重新考虑我当事人无辜的可能性，我不能说，这事关一个好人的命运，鉴于我当事人的敏感身份，好人这个词也许会引起不必要的争议。但是我要说，这事关恒星法系的尊严，这事关这场审判的价值，今天之前，数不清的人为你们即将做出的决定献出生命，请不要让他们白死。”
麦琪做完最后的陈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长出一口气。金妮挠挠脏辫，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把摊在面前的文件捋到一旁：“现在第二次休庭，陪审员可以回休息室继续讨论了，请务必快一点……”
“没有必要了。”海伦娜从陪审席上站起身，“无罪。”她的声音响亮而平静，犹如军营中的晨号。听到她的话，原本已经走向会议室的第二人（安德烈）与第九人（西门）停下了脚步。
“无罪。”西门沉吟了片刻说，“无罪。”安德烈立刻随声附和。
“无罪。”舍利发出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几秒后，它又用另一个声音重复了一次，“无罪。”
“无……”第十人（雅各伯）的“罪”字刚说一半，就被咳嗽打断，他一手扶着陪审席护栏，咳得直不起腰来。另一边，第四（约翰），七（多马），十一（马太），十二（马提亚）人也不甘落，地纷纷宣布被告无罪。
现在，只剩下了一脸不忿的第一人（彼得）跟怪笑着的第五人（腓力）没有表态了。彼得脸涨得通红，他当然也想找个台阶迅速离开腓力身边，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坚定的“有罪派”，而且非常不擅于承认自己过去错了。
“等一下。”就在两方僵持中，黑以赛亚忽然站起身，“法官阁下，我对陪审团结构提出质疑。”休斯的表情异常严肃，“第六人不具备陪审员资格，他储藏在舍利中的观点模型当然也一样。”
包括麦琪在内，所有人都愣住了。公诉人的话没有错，陪审员不是随便拉人来凑数的，每个陪审团的组建都包含了层层筛选。
“质疑有效，舍利中的第二个观点模型无法履行陪审员职责。”金妮说完，自己脸上也浮现出苦笑，“恐怕到了最后，我们还是无法完成这次审判。”
“未必是这样。”公诉人亚伯拉罕•休斯的声音像黑铁交鸣一样铿锵有力，“有一个办法可以绕过当前的困境，我……撤回起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