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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等待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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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娱在邺都,其实没什么朋友,琅琊王不在的时候,就叫鸾莺来陪她。鸾莺原本是宋国公主出身,总能想出些花样来,给她解闷。

南地进贡了山岭之颠出产的上好岩茶,总共才得了比金子还贵重的三两,全都送进了琅琊王府。琅琊王随手拿过来,给苏小娱喝着玩,想着她近来尝不出味道,用茶水清清口也好。这么一罐金尊玉贵的东西,苏小娱不过看了一眼,就不再管它了。

鸾莺从前用惯了好东西,拿起来看看,拍着手说:“是云雾山顶的冻顶茶,只有三棵茶树是正宗,从前宋国王宫里用的,是从冻顶上采下来的茶苗,移植在山脚下种的,味道总是差了点。”

她看苏小娱毫无反应,抿着嘴说:“用岩茶水煮鱼,是最鲜美的,以前宋王宫里只舍得用劣等茶,不知道用这最极品的冻顶茶,会不会好一些。”她叫来几个婢女,吩咐她们去准备新鲜的河鱼,又在院子里架起小炉,要亲自煎茶煮鱼。

水里冒起蟹眼小泡,鸾莺手一抬,就倒了一半茶叶进去,放进切薄的鱼片,淡淡的香味很快就飘出来。煮了小半条,水里的茶味就淡了,她随手把另外一半也倒进去,三两冻顶茶,就这么变成了锅底的调料。

苏小娱扭过脸看着,院子里飘起白茫茫的氤氲水汽,闻不出是什么味道。

“你不尝尝?果然很好。”鸾莺咯咯笑着,用银筷夹起鱼片,要送过来。苏小娱盯着鱼片,雪白鱼肉上,沾了几粒棕黑色茶梗,像无垠雪地上的足迹。

鱼?她想起容念屹留在雪地上的字,如果小鱼是他听错了,那么酥……没有人姓这样的姓,更何况,苏这个姓并不罕见。

鸾莺又催促一次,苏小娱麻木地张开嘴,咬住那片鱼肉。没有味道,像嚼干扁木头一样,一点点变成渣滓。

苏小娱心里反反复复想着那几个字,那个人一向智计百出,不会是不小心写了错字,他知道有人会下来找他,所以留下了线索。可是他想说什么?

喉咙里仍然像有火在烧,忍着鱼肉划过的粗粝感,苏小娱把一整片鱼吞咽下去:“鸾莺,为什么你会跟临川王一起,出现在蓝关?”

鸾莺手上一顿,勉强一笑,眼睛仍旧盯着沸腾的锅:“我在乌渡等了你几天,却没见到你来,刚好遇到临川王的人,就跟着他一起去了蓝关。”

沸水咕噜咕噜地响,鸾莺用银筷在水里打圈:“也许我不该说这个,可是,不是每件事都能清清楚楚地分出对错。就像我,为什么今天会在晋国王宫里,难道我不应该恨他们么?他们毁了我一生,灭了我的国家,可是我只愿意记住他们对我好的时候,过去的事,就当是流水,让它过去好了。”

不,不对,苏小娱向后靠倒在床上,她并不想跟鸾莺争辩,但是她也决不认同鸾莺的话。她有自己的标准,一定要遵守,不需要别人认同。

这天晚上,琅琊王听说三两岩茶煮了一锅鱼汤,指着鸾莺说:“也不给我留点,亏我还特意留下了叫人送来。”他在朝堂上,历练得越发喜怒不形于色,明明是句玩笑话,却叫鸾莺听得心里直打鼓。

她撇一眼苏小娱,大着胆子说:“又不是我一个人吃了,琅琊王只管问我,也太偏心。”

琅琊王显然心情不错,只对鸾莺点头,说:“你去吧。”鸾莺乖巧地收了东西,把房间留给他们两人。

听说苏小娱吃了鱼肉,还吃了一小碗粥,萧景文忽然觉得那岩茶真是好东西,以前怎么从来没注意。他坐一半身子在榻上,伸手揽住苏小娱的肩:“冻伤就要慢慢养,免得留下病根……”

手一摸上去,才发现她只穿了单薄的中衣,立刻皱紧眉头:“鸾莺一整天就是这么陪着你的,连衣裳也不穿好,明天还是把她送到大营里去算了。”

“不冷。”苏小娱也不抬头,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

嘶哑的嗓音,听在萧景文耳朵里,带着不真实的缥缈感。自从打蓝关回来,她还没说过一句话,前一段日子天天昏睡,据说是寒气伤了肺腑。后来好不容易醒过来,又只是呆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是你觉得冷不冷,要把寒气逼出来,不然以后到冬天,都要咳嗽生病。”萧景文压住心里的情绪,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淡如常,“成婚的仪式,都已经布置好了,到时候你身上的冻伤就该好了,当天辛苦一天,前后都不用你操心。”

他絮絮地拣着高兴的事讲,极有耐心地给苏小娱擦脸,用被子把她一圈圈地裹起来。

“嗯,知道。”苏小娱淡淡地应一声。

她没拒绝,萧景文的手一抖,热巾掉在锦缎被上。还以为她会反对,或者色厉内荏地喝斥,说几句狠话。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不对劲,萧景文不愿多想,拿起热巾丢在一边:“早点睡吧。”

苏小娱依旧不怎么说话,却也不再每天闷坐着,有时会到院子里走动。她把裹着手指的纱布全都拆下来,上面红肿的冻疮还没好。

萧景文看见一次,立刻大发雷霆,一屋子丫头、御医,吓得话也不敢说,只能暗自哀求这位姑娘,别再折腾自己。

“不是要成婚么,总要有力气挺过一整天,现在就得准备。”苏小娱坐在他旁边,把他刚刚包好的纱布,又一层一层拆掉,“不能老这么躲着。”

总觉得她有些奇怪,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拒绝,却也没见她有多欢喜。萧景文只一味安慰自己,她只是还没养好,气息虚弱罢了。

按照晋国的习俗,成婚前几天,男女双方就不能再见面。摄政王大婚,简直比皇帝纳妃还要隆重,宫里特意选出了四五个教导礼仪的嬷嬷,分别提点琅琊王和苏小娱,当天要怎么走,在哪里行礼,在哪里饮酒。

萧景文见不着苏小娱,只能叮嘱那些嬷嬷:“她自由懒散惯了,别说她太多,当天有人引着她走路就行了。”老嬷嬷答应了,私底下都偷偷地笑,显见得琅琊王是真的要娶着心尖上的姑娘了,连行个礼也怕她累着。

大红喜服摆放在松涛院,萧景文伸手抚摸,又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仔细看有没有蹭脏了它。明天一切一切都要完美,他要给苏小娱一个最好的婚礼,礼服、迎亲路线、宾客、还有洞房的布置,他都亲自看过。至于她那部分……只要她能来,就很完美了……

这样想着,恍惚觉得身后站了个人,萧景文回头一看,苏小娱披了一件夹袄,站在门口。上身倒是暖和,腿上只穿了单衣,两只手拢在袖子里,只露出冻红的指尖。

萧景文脱下自己的长袄,把她整个裹住。穿在他身上只到膝盖的长袄,在苏小娱身上,连整个腿都遮住了。

“又怎么了?怎么不早点睡觉,明天早上起不来怎么办?”萧景文一连声地问,想到这一路上她就这么随便跑过来,也不知道腿上的冻伤会不会复发,他就恨不得要好好教训她一顿。

“想来,所以就来了。”苏小娱缩着胳膊抓紧长袄,鼻尖冻得发红,每说一个字,都吐出一口白雾。

萧景文无奈地把她抱在桌子上,倒热水给她暖手:“不许胡闹了,暖和一下,我叫人用车送你回去,早点睡觉。”

“不想挪动了,我就睡这。”苏小娱就着杯子边沿,像小猫似的喝了一口,抿着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琅琊王。

琅琊王猛地张开双臂,把苏小娱拉在怀里抱紧,隔着两层厚厚的衣衫,她的气息依然清晰。苏小娱把头放在他肩上,两眼空洞无神,越过他的肩向他身后看去。

萧景文紧压着苏小娱,想要吻她,手指已经贴着衣衫滑进去,触到光滑细腻的皮肤,又强迫自己停住。这么长时间都等了,不差这一天,只要等到明天晚上,就全都如愿了。传说婚礼前夜,新郎和新娘见面是不吉利的,一向不信邪的琅琊王,这一次选择了顺从习俗。他收回双手,把苏小娱抱到旁边的小榻上,扯过被子盖好。

“这里只有一张小床,你在这里,我去别的地方。”萧景文吹熄了灯,转身离开。

一片黑暗寂静里,苏小娱睁着双眼,盯着喜袍上用金线绣成的九婴,丝线发着荧荧亮光,勾勒出凶神恶煞的图样。

摄政王的婚礼,自然是整个邺都最盛大的喜事。黄沙垫道,红绸铺地,整个王府,就差没把地上的青砖都掀起来擦得锃亮。琅琊王一向仪仗奢华,这次更是大手笔,因为新娘怕冷,又爱咳嗽,整个喜堂里,摆满了装银炭小鼎。鼎上加了镂有米粒大小细孔的盖子,热气散出来,炭灰却完全隔住。

先到的客人已经有点额头冒汗,屋里实在太热了,都盼着新娘早点来,行过礼好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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