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伺机而动

“仙师……仙师？”容世成看苏小娱沉思不语，还当她想到了什么玄妙天机，语气里多了几分狐疑。

苏小娱清清嗓子，从怀里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石子，往桌上哗啦一洒，拿腔拿调地说：“即墨天书，也算是一件有灵气的物品，分成两半，乃是顺应天地阴阳至理，一半为阴、一半为阳，阴阳合而为一，就会影响帝气所归。”

她也不清楚自己顺嘴说了些什么，总之尽量放些玄妙的词语上去，先蒙住这位二皇子，再从他口中打探情况。

“那……即墨天书的阴阳两半，究竟合而为一了没有？”容世成上身前倾，已经十分急迫。

苏小娱捻一捻粘上去的假胡子，装模作样地用石子推算，口中念念有词。石子在她手下排列成行，最终组成了一个“SB”字样。

容世成看得目瞪口呆：“仙师……这是何意？”

“殿下不明白？”苏小娱压住心里的坏笑，你不明白就对了，这年头英文字母还没传过来呢。她指着那字样一本正经地说：“殿下，自古灵秀之物，都只依附圣明君主。如今都城中帝气微弱，在下也感知不到即墨天书的气息。至于这阴阳两半……难啊……难……”

她摇头叹气，偷眼观察容世成的表情。他既然问出两半有没有合而为一，就说明魏王宫里的半个即墨天书，已经由于某种原因而失窃了。不然，以他现在控制王宫的实力，大可以先把那半个搜出来。

果然不出所料，容世成满脸失望，长长出了一口气：“不瞒仙师，这王宫中，原本保存着半个即墨天书。当年父王宠爱屹雪夫人，顺便把这天书也放在她的寝宫中保管。屹雪夫人在一场大火中丧命，那半个天书也跟着不知去向。”

屹雪这名字好生耳熟，苏小娱搜肠刮肚，终于想起来，似乎是听谢十九提起过。如果猜的没错，屹雪夫人，应该就是容念屹的生母了。

谢十九擅长改装易容，改换身份隐藏在魏王宫中，不是什么难事，莫非那半个即墨天书，早已经被他拿走？算上他从金笺郎手里买到的另外半个，完整的即墨天书，现在都在他手里。

这番对话收获倒是不小，苏小娱收回石子，故作神秘地问：“在下还有一件事不明白，根据推演来看，魏都中帝气十分微弱。倘若帝气强盛，说不定能引出即墨天书这样的神物。”她对自己胡说八道的本领向来自信，这几句话，不过是想确认，魏王究竟是否还活着。

“仙师，如今父王病重，帝气微弱，也实属正常。”容世成言辞闪烁，像是不愿意多说。

“病重……可是在下夜观天象，紫薇帝星周围，弥漫着刀兵之气，似乎不是病重该有的星相啊。殿下，恕在下直言，推演一事，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倘若殿下不愿意直言相告，那也就无需跟在下多费神了。”说罢，起身就要走。

苏小娱看似气冲冲地拂袖离去，可是起身时，先整理衣装，又一颗颗地收好自己的石子，故意给容世成制造了大把的反悔时间。她看见容世成脸上阴晴不定，心里暗暗数着数，前脚刚跨出一步，果然听到容世成陪着笑说道：“仙师勿怪、勿怪，父王身体健康，只是……呃，为免父王被奸佞之徒混淆视听，暂时将父王留在勤政殿里……”

囚禁自己的父王，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容世成说得含糊其辞。苏小娱只要确认魏王还活着就够了，得到了答案，也就不再多问。

容世成以安全为名，把苏小娱也留在宫里，所住之地，离软禁容念屹的宫室相隔甚远。苏小娱毫不客气地索要了四个绝色美婢，神秘隐晦地表示，自己修习的术法，是建立在双修的基础上。容世成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精心挑选了四个宫女送来。

呵，你懂就怪了！苏小娱跟美艳婢女调笑了几句，叫她们去准备沐浴用品，特别指明了，要用勤政殿附近才有的芍药花瓣。

四名婢女在勤政殿外，一朵一朵地采过去。芍药花间，闲卧着一个人影，揉着惺忪睡眼，油嘴滑舌地说：“花间仙子，一辈子能见一个，已经是痴心妄想，怎么今天让我一下子遇见四个？我要看看，是不是在做梦。”素衣公子从花间站起来，在四名美婢身上，各掐了一把，惹得她们娇笑连连。

等到美婢扭着腰肢走远，容念屹才展开手掌，看着从她们身上摸下来的几颗石子。苏小娱特意准备了不同颜色和形状的石子，用来传递信息，只有他们两人看得懂，其他人就断截获了石子，也猜不透其中的含义。因为这含义，压根就是随机确定的，跟谐音、象形都毫无关系。

“父王果然是被囚禁了，接下来，就好办多了。”容念屹嘴角勾起，将几颗石子投入湖水中。

一天后，魏国边境大营里，谷雨正对着一只灰不溜秋的蝙蝠，大眼瞪小眼。“公子真是越来越能耐了，连蝙蝠也能拿来送信。”他叽叽咕咕地自言自语，从蝙蝠脚爪上取下信筒。

看完信件，谷雨圆圆的脸上，表情凝重，公子能否成功，就在这一举了。他不敢怠慢，立刻准备了七封信件，派稳妥可靠的人，一一送出去。

这些信件送到那些收信人手上，又是一天一夜之后。在这一天之内，容念屹召了两名琴女来取乐，画了一幅远山含翠图，吃了三顿饭，还喝光了二两上好的云雾茶。负责监视他的暗哨，都怀疑自己看花了眼，二皇子花了大力气盯住的人，怎么一点动作都没有，看样子，已经完全屈从于命运。

同样在这一天之内，苏小娱舌灿莲花，向容世成分析皇城内外的形式，得出的结论是，容世成已经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如果不趁机登上帝位，简直都对不起他那个抑扬顿挫的名字。一番话说得他热血沸腾，当即提起笔，写了几封信送给自己的弟弟们，没有送给唯一的大哥，一方面因为那大哥实在不成器，另一方面那人才是长子，事成之后，恐怕名分上有点麻烦。

一切准备妥当，容世成选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带着兵马围困了大魏皇宫。苏小娱坐在他对面，附庸风雅地跟他对弈。两个人都没什么下棋的心情，好好一个围棋，快要被他们下成五子棋了。容世成是因为心里记挂着大事，实在静不下心，苏小娱则是因为压根就不会下围棋，只能随手乱摆。黑子在她手里，拼出一个活灵活现的流氓兔图案。

“仙师，怎么还没有消息？”同样的问句，每隔一会，容世成就要重复一遍。他提早给自己的兄弟送了信，跟他们约定逼宫夺位，却把自己的兵马隐藏起来，叫其他兄弟的人冲在前面。

苏小娱对他说过，一旦事成，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兄弟们心甘情愿地拥立他，那自然好，反正没有什么损失。另外一种是，兄弟们眼看王位就在眼前，都想自己上去坐坐，那么容世成隐藏的兵马，正好可以半路杀出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容世成认为这话很有道理，苏小娱在心里比较了一番，同一个父亲所生的兄弟，差距真不是一点半点。这话要是说给容易听，他一定会问，要是兄弟们一见着父王就腿软了，反过来指责我谋逆怎么办？

“稍安勿躁。”这四个字，已经被苏小娱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

容世成还要说话，半空里忽然炸开一簇烟花，那是容世成与其他皇子约定的信号。眼见烟花腾空而起，容世成激动得嘴角直哆嗦，跨出这道门，他就是大魏新一任君主了。

“恭喜主上大事得成。”苏小娱扮出一副狗腿相，挑着好听的话说。

“仙师免礼，本王身登大位之后，一定尊仙师为大魏国师。”容世成已经亟不可待地开出许诺。说完，踌躇满志地向勤政殿走去。

一路上毫无阻拦、异常顺利，种种迹象表明，事情都在按照他预计的方向发展。推开勤政殿大门，年老的魏王，倚在龙榻上，半眯着眼睛看着来人。

“朕养的好儿子，看来是嫌朕活得太长，碍了你的事了。”魏王满脸怒气。

“父王别怪我，大哥是您长子，九弟是您最爱的儿子，七弟从小多病，也得了您不少疼爱。其他几位弟弟，也都各有各的好处，唯独我，没有一星半点的长处跟人比。我不想等了，父王的位置，还是换我上去坐坐。”容世成料想大局已定，言语间一点也不客气。

他伸出手来，就要去取龙榻一旁的玉玺印信。手刚伸到一半，勤政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兵戈相交的声响，容世成回头一看，自己带来的一队士兵，已经被人除了兵刃，捆绑在地上。那个一直信任的相士，笑嘻嘻地揭去了脸上的假胡子，露出一张少女的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