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春色正好

容念屹牵着一匹马，拉着苏小娱慢慢地走。那个功率超大的小电灯泡风恒，已经交给随行的人快马送回去。风卷着旷野的花香，苏小娱小小的手被他抓着，竟然渗出了一层汗来，整个手心都潮湿得很。

苏小娱知道自己这次过火了点，一路上说尽了好话，再三保证以后一定不敢乱来，她反复检讨，不该煽动柯茹做监国长公主，不该给风恒随便安排身份和职业。可容念屹听来听去，只是不断地重复一句话：“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

苏小娱实在想不出来了，她知道容念屹对北夷的局势心中有数，自己这会实在是冒险得很，只要有一个步骤出了纰漏，明年就可以过上清明节了。

看她撅着嘴，明显是一副恨恨不平的样子，容念屹忍不住笑一声，又板起脸来说：“最不应该的，就是把风恒认成我的儿子，他哪里长的像我嘛？”

这件事的确是苏小娱理亏，没想清楚，也没问清楚。她“嗯”了一声，低着头不说话，用手理着那马的尾巴。夜色沉沉，像轻烟笼罩在两人之间。

容念屹忽然觉得心头痒痒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不对，不是这句，是……夜长梦多，对，夜长梦多！他看一眼身边的小丫头，有时真猜不透，她那个小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了，如果婚后要振兴夫纲，必须得早做安排。谁知道她哪天会不会再兴起什么古怪念头，跑得无影无踪。

既然决定了目标，就一步一步行动起来吧，容念屹向来是一个有计划、有主见的人。

“小娱，给我唱个歌吧。”他清清有点发紧的喉咙。

“不唱，你怎么不给我唱呢。”苏小娱用脚踢着石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那我给你唱，我唱完，你也给我唱一个，好不好？”容念屹竟然真的唱起来，他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在空旷的野外，更加好听，像无形无迹的风一样。

他唱的是一首北夷民歌小调，苏小娱其实一个字也听不懂，只是觉得那调子婉转曲折，带着种说不出的韵味。一首短小的曲子唱完，他回头看着苏小娱。

“真的要唱？嗯……那我就唱一个……”苏小娱笑得有点贼兮兮的，她想起了一首不错的曲子，一直想唱，可是一直没机会。她放开喉咙，一首前世飘满大街小巷的曲子，就这么响起来了：

给我一片蓝天一轮初升的太阳

给我一片绿草绵延向远方

给我一只雄鹰一个威武的汉子

给我一个套马杆攥在他手上

起先几句，她还有点不好意思，可是看见容念屹只是看着她，听得很认真的样子，她就渐渐放开嗓子了。她想唱这首歌很久了，可是一直没有合适的场合，前世去K歌，多半是为了接近目标，总要装高雅，哪能唱这样的歌呢？难得有机会，她才发现，其实这歌跟脚下的广阔草原，很搭配啊。

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飞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

一望无际的原野随你去流浪

你的心海和大地一样宽广

套马的汉子你在我心上

我愿融化在你宽阔的胸膛

一望无际的原野随你去流浪

所有的日子像你一样晴朗

苏小娱的嗓子，本来就很清亮，放开了以后，虽然称不上开阔嘹亮，却自带着一种少女的滋味。一首歌唱完，她带着点狡黠的得意，仰着脸问：“怎样？”

容念屹冷不防一把搂住她：“嗯，你要个汉子，我听懂了。”

什么呀，不是唱歌么，怎么拐到那里去了。苏小娱觉得脸上有点发烫，眼前只有容念屹一双漆黑的眼眸，像深不见底的黑色海洋，要把她整个吸进漩涡里。

“小娱，小娱……”他一声声地叫，把她压倒在柔软的草地上。

“别……有人吧……”紧要关头，苏小娱心里那个想逃跑的小人儿，又出来蠢蠢欲动了。

换成容念屹意味深长地一笑：“没有，我早叫人把方圆几里清理干净了。”

“那……有……有马……”苏小娱结结巴巴地给自己找挡箭牌。

“没事，它看不懂。”

什么叫它看不懂，苏小娱满头黑线，马也是要繁衍生息的呀。她用力扬起头，满天都是亮闪闪的星星，比她前世在高楼大厦的缝隙看到的，大得多。一片神智朦胧间，她竟然还辨认出了猎户座。

“小娱……”容念屹不住地念着这名字，好像这名字是什么开启宝藏的咒语一样。他从来不愿对她强求，可是今晚，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推她一把，等她自己觉悟，恐怕风恒都要娶媳妇了。

容念屹双手贴着她的脸颊，把苏小娱脸上散碎的发丝拢好，送到耳后。他纤长的手指，带着灼人的温度，一点点顺过去，像在擦拭瓷器。

苏小娱瞪大眼睛看着，有点搞不清楚状况，这……是在做什么？好歹是个来自现代世界的姑娘，不可能傻到看不出大灰狼已经偷偷咽了咽口水。可是，步骤似乎不太对，难道不是应该有个吻，或者……呃，脱衣服。

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把头发内层都打湿了。容念屹拢好她的头发，目光从手指上收回来，落在她的脸上，嘴角慢慢绽开一朵微笑的花。他忽然伸出手，把好半天才拢整齐的头发，分成两束，用手一掐，就像两个村姑样的朝天辫子。苏小娱不知道自己被摆弄成了什么样子，只看到容念屹笑得眼睛都弯起来，手一松，说了一声：“黄毛丫头！”

“去你的！”苏小娱这才觉出自己又被戏弄了，翻身就要站起来，人刚一动，就被整个压倒在地上。

“怎么？是不是在等着我吻你，我没吻，你就恼羞成怒了？”容念屹贴着她的鼻尖，促狭地笑。

温热的气息，扑打在苏小娱的脸上，四周安静得听得见小虫子的叫声。明明后背已经紧贴着地面，苏小娱却觉得自己好像飘荡在半空中，她伸出手，攀上容念屹的腰，依然是那个干净清爽的少年。只不过，时间像砥砺珍珠一样，把他打磨得越发温润，他手臂上有刀疤，新伤旧伤叠加在一起，却丝毫无损于他的俊逸，反而平添了几分英挺。

苏小娱鼻子发酸，这个男人，从来没有放弃过她啊。两个人，就像两件东西，彼此碰撞，留下无法消弭的痕迹，即使以后有更新的、更好的，也始终不如这一件用得顺手。还好，一切都还不迟。

“我自幼漂泊，其实家族亲人的观念，在我心里很淡薄。”容念屹轻轻开口，丝丝沙哑的声线，在半空里漂浮，“直到有一个人出现，我才懂得了，什么是甘之如饴的尘世羁绊。”

要不是双手都被按住，苏小娱真想捂住脸，这些话，知道就好了，何必非要说出来呢，多……多不好意思。可是，她有多么多么喜欢听啊，根本不打算让他停下来。

“我不知道，能陪她度过多少日子。我只想看着她，让她在我视线里。可以做的事情，我都替她做到，让她不用辛苦奔波，不用受苦受累。”

“她有时会惹我生气，可是即便生气的时候，我也很开心。因为她还能笑、还能闹，还能想出鬼主意来，就说明她还是我熟悉的那个她。也许从现在开始，我就要日夜担忧，担心她会爱上别人，想离开我……”

“怎么会……才不会呢……”苏小娱没想到他说得如此直白，心里扑通扑通地跳，像是见不得人的念头，被人当众说出来。

“当然会，”容念屹认认真真地说，“风恒长大了，总要爱上别的姑娘，我就算舍不得，也得由着他去呀！”

苏小娱一愣神，原来自己又被耍了，今天晚上已经两次了！她气鼓鼓地转过头：“容易！你太过分了！”

等了一小会，那人却没有继续说话，一定是在看着自己生气的样子得意呢，她悄悄转头，没来得及看清楚，嘴唇已经被人贴住。

“小娱，”含混不清的话语，从他嘴里飘出来，“我喜欢你，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啦，嫁给我吧！”

他的舌头像灵活的小蛇，一定要走遍她口中的千山万水。苏小娱晕头转向，错乱中点了点头，点头之后又有点后悔，太便宜他了，也没趁机勒索个钻戒什么的。

“小娱，小娱……”他一声声叫着她的名字，嘴唇缓缓下移，一步步走过她的下颔、肩膀、锁骨。苏小娱只觉自己软的像一根面条，匆忙间低头瞥了一眼，衣衫不知何时已经褪得七零八落。

夜风吹过，赤裸的肌肤上起了一阵战栗。容念屹侧着头看她，动作却慢了：“小娱，你并不欠我什么，你懂么？”他花了那么多心思关注这个女孩儿，如何会看不出她的负疚和自责。蓝关那一场变故之后，她身上那些扎人的刺，就不见了。

“小娱，你无须补偿我什么。就像刚才我唱给你听的那首歌，我爱你，是我自己的事。你嫁不嫁我，是你的事，你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