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往事

听婆婆这么一说，花娘一头雾水。什么男人，哪个男人？

见花娘一脸茫然的样子，婆婆开始还有点耐性地试图等她想起来，可是见她半天都没有一点儿印象的样子，婆婆终于忍不住了：“你不会是……又变傻了吧？”

毕竟本来就是个傻媳妇，婆婆可不相信花娘是在装傻。她如果傻起来，那肯定就是真傻。

“……”

婆婆气得开始哎哟哎哟地捶自己的胸口，仿佛被花娘气得不轻:“哎呀！我们吴家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早知道会是这样，我才不会贪小便宜娶你这么个傻媳妇儿过门。现在害得奉儿没有后，我也没有大孙子可以抱，说不定还会被你那个男人找上门遭报应啊！”

婆婆马桂花捶胸顿足、哭天抢地，花娘却只有一脸懵。

本想劝慰一下婆婆，可看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花娘又嫌弃地缩回了手。再等等吧，她哭够了自然就不哭了。

婆婆见自己哭得伤心，花娘只是傻傻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己，一点儿也没有要上来安慰自己的意思，气不打一处来。她蹭的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因为想着花娘还是那个憨傻货，心里也没有这几天的顾忌了，还是像以往一样上手就想打。

一边用手往花娘的身上招呼，一边嘴里骂骂咧咧：“你这个憨货！你连钻男人的被窝都不会吗？我奉儿是童子男害羞，你这个鼻涕流到嘴里都不知道擦一擦的憨货难道也害羞不成？”

花娘眼疾手快地躲开了婆婆招呼过来的手，让马桂花的拳头巴掌尽数落了空。再听婆婆这番言辞，花娘快被她气笑了。敢情就她自己生养的算人，别人都应该围着他们这一家子转呢。

花娘让开身子，拉开了和婆婆的距离，冷着脸说道：“话可不是你这么说的，他再怎么是童子男，他也是个男人不是？被窝里的事情都不主动，他还是个男人嘛，到底是害羞还是不举啊？”

这屋子里只有花娘和婆婆两个人，既然婆婆说话这么不讲究，她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

婆婆一听花娘这话，立刻像是被马蜂蛰了似的，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你……你说什么！这么没脸没皮的话你也敢说！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婆婆又要动手。

这一回，花娘没有再躲，而是一把抓住了婆婆招呼过来的手，她眼睛微微眯着，嘴角敛着怒气：“我说过，你要是再对我动手，我也会对你不客气。”

花娘一怒，身上的气息骤然冷了下来，浑身散发着一股危险冷冽的气息。

婆婆没有见过这种架势，至少没有在花娘的身上见过，一开始她还想挣扎，想将自己的手从花娘的手掌中挣脱出来，可是没想到花娘此时的力道非常大，就连蛮横了半辈子的马桂花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动弹不得半分。

这……这力道不对劲，根本就不是一个妇道人家应该有的力气啊！婆婆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尖叫一声，像是见鬼了一样，差点一个倒栽葱栽倒在床上。

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一定是那个男人……一定是那个男人。”

花娘不明白婆婆在嘟囔什么，见她的举动太诡异，不由得嫌弃地甩开手，婆婆一个没有防备，差点被甩个四仰八叉倒在床上。

婆婆惊愕地抬起头，瞪着花娘，嘴唇颤抖地问:“你……你是谁？”

花娘莫名其妙:“我是花娘啊！”

“不……不可能……”婆婆不自觉地摇摇头“你就是他们所说的山神吧？当年花娘嫁你为妻，人人都以为她会被你收了性命去陪你，没想到她一直好好地活着。我们……我们以为是山神大人你不要她了，才娶的她。你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和我们计较啊。千万别像传言说的那样，让我们全家遭报应啊！”

婆婆一边说着，一边呜呜地哭起来，看样子是真的把花娘当成无所不能的山神了。

花娘却一脸震惊，什么？山神？她嫁给山神？

脑袋忽然疼得厉害，遥远的记忆如山谷里的洪流，开始只是远远的、低沉暗哑的轰隆声，慢慢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轰隆声变成欲吞山河的震天声响，仿佛随时都会毁天灭地。

花娘头疼欲裂，不由得蹲下身子，双手捧住脑袋。

记忆里，那是一场葬礼，村里的青壮年抬着棺木上山，准备趁着夜色将其埋入土中，年长者跟在后面，他们要告慰亡灵，让其早日超生。

这样静谧的夜晚，一般人家都躲在屋子里，生怕夜里出来走夜路会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尤其是各家的小孩子，更是被大人早早地哄上床睡觉了。

原本只是一场普通的葬礼，可就在棺木快要下葬的时候，突然从荒芜的坟地里传来了小女孩的哭声。众人都被吓了一大跳，找到声音的来源，发现竟是五六岁的小花娘。

当时的花娘只是在一直哭，脸上脏兮兮的，身上衣衫褴褛、腿上和手上都有血迹。

众人觉得这是不祥之兆，惊慌间，有人看到不远处的山顶上有一个黑色的人影，再定睛一看，居然一闪就不见人影了。

后来这件事越传越神，大家都说小花娘是被山神抓走了。说来也奇怪，原本机灵可爱的小花娘后来慢慢变得傻乎乎的，大家的传言就更神了，说是山神要把自己的女人接走了，说不定哪天花娘就会死掉。

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对花娘既好奇又忌惮。

随着花娘渐渐长大，大家的传言又变成，谁要是娶了花娘，就会遭到山神的报复。所以，别说花娘傻乎乎的没人要，就算她是个正常人，也没有人敢娶她。

可任何事情都有例外，吴家家徒四壁，眼看着吴奉已经长大，却一直娶不到儿媳妇儿，花娘虽然傻乎乎又名声在外，可是，也是个女人不是？只要是女人就能生孩子。再加上当时花娘娘家人生怕花娘嫁不出去，只要有人要，白给对方都愿意。

就这样，两家人一拍即合，也不怕什么山神报复了，先把花娘接到家里再说。

想起了其中原委，花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她这么多年背负着山神女人的名头被大家揣测猜疑。

多么愚昧！多么可笑！

花娘慢慢站直身子，看着还在呜呜哭啼的婆婆，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不要乱说，什么山神，只不过是无聊的人乱说罢了。”

“山神大人，你不要怪罪我们，要怪就怪花娘，她是你的女人，却不守妇道……”婆婆嘴里还在念念有词，而且说出来的话简直要把人气死。

花娘火冒三丈：“够了！你都在胡说些什么啊！根本就没有什么山神，我就是花娘。”

“你……你真的是花娘？那山神呢？”被花娘一嗓子吼清醒了，婆婆马桂花这才抬起头仔细看花娘。发现她神色正常，一点儿也不似刚才那般骇人了，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

“根本就没有什么山神。”花娘气得不想理人。可是转念一想，今天来的目的是要让婆婆把压箱底的酿酒秘籍拿出来，所以又缓和了神色，好言好语地跟马桂花说“好了，刚才吓着你了，是我不对，你不要跟我计较。我们刚才说的那个事情，你觉得怎么样？”

花娘把话题拉回了酿酒秘籍。

马桂花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事情？”

她刚才被自己吓得够呛，以为是山神来报复他们一大家子呢，这会儿花娘转移话题，她还有些跟不上。

“就是把酿酒秘籍拿出来，我和吴奉好酿酒卖的事情啊。”花娘温声提醒道。

婆婆马桂花的脸色变了又变，一双眼睛不停地在花娘的脸上上下扫射，仿佛想要确定眼前的人到底是凶神恶煞的山神还是憨傻愚笨的花娘。

虽然觉得都不是，可马桂花觉得，这传家的酿酒秘籍给了花娘总不踏实。

于是，想了想，马桂花坐直身子，轻咳一声说道：“花娘啊，不是为娘不给你秘籍，实在是……我手里也没有什么秘籍啊。”

这话花娘就不爱听了，她之前明明看到过，这会儿婆婆却不承认，摆明了就是不想给她。

今日强要是不可能了，花娘虽然心里生气，可面上也不恼，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说道：“啊？咱们吴家传家秘籍怎么会不在婆婆你的手上呢？你可是咱们吴家的长媳啊！”

婆婆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晌才说：“以前是在我的手上的，就是不知道放在哪里了，是不是被献儿那孩子给弄丢了？”

这个时候把锅甩在吴献的身上是最保险的。

花娘也不揭穿她，只是淡淡一笑说道：“那可真是可惜啊。”

婆婆马桂花立刻点头附和：“谁说不是啊，不是我不想交给你们发家致富，只是……我手上真的没有。”

花娘眉毛一挑，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了一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