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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莫教风浪打郎船(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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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面虎”并不知道“王大鼻涕”所吟、所写的是明朝王叔承的《竹枝词》,只不过把第三句“见说嘉陵江水恶”改了两个字,变成了“见说松花江水恶”。

“笑面虎”哪里知道这里面的玄奥?他从钱包中拿出一张十块钱面值的一张“老绵羊票子”,双手捧着恭恭敬敬的放到桌子上之后说道:“小人愚鲁,请黄三太爷指点!……”

“王大鼻涕”犹如未闻,仍然是一脸的阶级斗争。“二神”赶紧走上前来,谄媚地笑道:“高科长,此乃天机,不可泄也!高科长日后自知。枉泄天机,必遭天谴!……”

“笑面虎”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笑道:“哦……我咋把这事儿忘了呢!……”

“笑面虎”也曾把“王大鼻涕”龙飞凤舞书写的“仙言”拿给警察厅对书法很有研究的兵事恩赏室主任赵毅文警佐看。赵毅文喜欢书法,尤其喜欢怀素热情奔放、豪迈恣肆,如飞鸟出林,惊蛇入草的狂草。可赵毅文看了“王大鼻涕”的“书法”之后,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说功力,这幅笔走龙蛇的“书法”,就连酷爱怀素狂草的赵毅文也一个字不认识。

赵毅文疑惑的问道:“高科长,这幅书法是哪位高人所书?……”

“笑面虎”连连摇头说道:“高人?不是我糟践‘王大鼻涕’,我的国语水平实在是上不了台面儿,就够糟烂的了。那‘王大鼻涕’的水平更糟烂,加起来仨都不顶我一个。……”

在众人的大笑声中,赵毅文猛然发现书法写于黄表纸上,笑道:“原来不是书法,是仙人所书写的‘仙书’,难怪我这个凡夫俗子不识!惭愧!惭愧!……”

“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道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笑面虎”的记性很好,他把“王大鼻涕”说的这段话牢牢的记在了心里,翻过来调过去的琢磨这四句话的意思。忽然之间,“笑面虎”的脑瓜子中灵光一闪,领悟了黄三太爷是告诉他,有事尽管唐堂堂正正去做!走中间的大道嘛,那是人间的正道。“王胖子”出卖自己是旁门左道,不足为虑。不过,还应该主动去找横田正雄探听探听消息,再把自己怀疑那个教书先生的想法,透露给横田正雄木点儿,瞅瞅他啥反应。也许从横田正雄那里能有所启发。

“避人低语卜金钱,侵晓焚香拜佛前。见说松花江水恶,莫教风浪打郎船。”黄三太爷所说、所写的这四句话又是啥意思呢?鄙(避)人一定是指卑鄙的小人了。说的也对,只有卑鄙的小人才去低声下气的算卦问自己几时发财。勤(侵)晓焚香拜佛前?黄三太爷的意思一定是要自己有事儿前儿一定勤快点儿,大清早就拜佛。可惜,老子只信仙,不信佛!见说松花江水恶?黄三太爷知得过去未来之事,一定会知道自己是咋想的。只不过,考虑到需要保密的纪律,自己不便明说,黄三太爷他老人家心知肚明,也不会怪罪自己。他老人家就点化自己,把教书匠所涉及的案子比喻为松花江险恶的波浪,让自己见面就说一说,和谁说呢?自然是横田正雄了。和横田正雄说了,松花江险恶的波浪才能不拍打自己这条船。

王叔承这首《竹枝词》字面的意思是:世间人为了避开他人的冷言冷语出钱卜卦算命,天色渐明的时候就到神佛面前烧香磕头。哎!常听人家说嘉陵江里的水流那么凶恶,但是从来没说过会去教唆风浪击打孩子的渡船。王叔承如果泉下有知,得知“笑面虎”会牵强附会的解释他的这首《竹枝词》,定当气得从地下跳出来,直斥“笑面虎”满嘴胡说八道。

这些日子,解耀先已经成了“笑面虎”怀疑的首要目标。可是,他碍于解耀先身后的“满铁调查部”代号“桃の丸”的“北满调查课”课长山口大作,和哈尔滨市保安局参事官影山善富贡一等警正,不敢贸然开展调查。这两个人整个浪儿就是小日本鬼子在哈尔滨情治单位举足轻重的人物,那山口大作“笑面虎”就惹不起,影山善富贡更是一个弄死他就像碾死一个臭虫那么容易的人。何况,最近有传言,说是影山善富贡要接替原田菀尔,来警察厅担任日方副厅长。那就成了“笑面虎”的顶头上司了,“笑面虎”岂敢造次?他为此头疼坏了。

“笑面虎”对解耀先就像是一条恶狗面对一个刺猬,明明知道那刺的下面是难得的美味,可就是不知道怎么下口才能吃到嘴里。现在好了,“笑面虎”总算把调查北满铁路哈尔滨铁道工厂“工人夜校”的教书先生这块烫手的的山芋扔给了宪兵队特高课课长横田正雄少佐。就算是出了什么问题,也有影山善富贡和山口大作去找横田正雄掐架,和他“笑面虎”半毛钱关系也没有。要是真的发现了有价值的线索,就会涉及到《富士山の雪》作战计划一案,这个案子那可是老朋友关东军参谋长武田德重中将亲自协调,由哈尔滨市保安局主办。也就是由警察厅副厅长原田菀尔三等警监负责,“笑面虎”也是主要的办案人员之一。

“嘿嘿……要是真的能促成了余震铎和‘工人夜校’那个穷教书先生见面,那个穷教书先生到底是谁就会真相大白,老子就会为‘康德皇帝’陛下立下赫赫功劳,升官儿发财还用犯愁吗?……”“笑面虎”越想越得意,“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打开了他的办公室房门。

“笑面虎”确实有“牛十三”的资本。在警察厅里,除了别的科长见了他都会惧怕三分,就连他的办公室也比其他科长气派多了。“笑面虎”自己有个宽大的单独房间,里边有会议桌、沙发,写字台上摆着三部电话,简直和厅长王贤烨三等警监的派头差不多。“笑面虎”一进办公室,就感到由衷地自豪。

“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细唱,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着芬芳……”“笑面虎”边哼唱着奉天广播电台新节目《满洲新歌曲》这几天播放的《夜来香》,边脱下长皮夹克,挂在衣服架上。忽然,他嘴中哼唱的《夜来香》停了下来,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哎呀哇尻!……山口大作这老小子祖坟上冒青烟了咋的?咋就养了个这么好的闺女,起个满洲名叫啥‘李淑香’,跑到‘满洲映画协会’臭嘚瑟,这一下子唱歌唱红了。……”

嘀咕到这里,“笑面虎”又有些沮丧。他想起了他那个十五岁的宝贝儿子,年纪不大却学会了追明星。只要一到《满洲新歌曲》的播放时间,这个小兔崽子就会把家里的戏匣子承包下来,等着听李淑香的歌。尤其是这首《夜来香》听了无数次也不嫌烦,就连“笑面虎”都听会了。这个小兔崽子听听《夜来香》也就算了,还满大街的买画片。只要是有李淑香的照片,无论是杂志还是报纸,统统买回家来,买回来的这些废纸差不多有三尺多高一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