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3章 巫蛊问案（一）

二十五日一早，和采生折割案公审的时候一样，天还没亮周围的几条街就已经水泄不通了。并且这次与上次还不同：一来，这次的案子更加引人注目；二来，现在还是正月，就算广東人正月也不种地，四里八乡的农户都进城来看审案，使得人更多了。

当然，即使‘观众’多了，这次主审此案的广东按察使李得成也没有将问案的地方改在更宽敞的屋子。相反，他还让钱明林调了更多警察来维持秩序，保证这几条街每隔三丈最少有一个警察站岗。

辰时正，李得成穿着正三品的官服走出来，对着下面乌泱泱一片的百姓，听着外面杂七杂八的喊声，大声说道：“带人犯上堂！”

警察答应一声，打开一扇门，许多带着头罩的人被押送的人拉出来，走到被告站着的地方，掀开他们的头罩。许多人从天还黑着的时候起就被戴上了头罩一直不曾摘下来，现在蓦然被摘下，太阳光从东面的窗户照进来，让他们都不得不低下头躲避。

后面站着看问案的百姓则响起一阵惊呼声。其他人还罢了，高家过去是广州城数一数二的士绅人家，身份地位很高，普通百姓不要说和高家主人，就是和他们家的下人说话都算高攀，可现在却见到他们穿着破烂的衣服蓬头垢面地站在前面，不少人都都看西洋景似的看着他们。尤其是高景德的一个小妾也出庭了，许多人见到这个虽然同样蓬头垢面但仍难掩其姿色的女子，更是将眼珠子定在了她身上。

“啪”的一声响，李得成敲了一下惊堂木，两旁的警察也大声喊道：“肃静！肃静！”才让现场安静下来。他又咳嗽两声，宣布开庭。

首先当然还是警察宣读状子。一个身材高大声音洪亮的警察站起来，先是对李得成行了一礼，随即大声诵读起手里拿着的厚厚的本子。

整个案子，从高景德试图服用‘大药’延年益寿、从而招揽懂得合大药的人开始说，到靳榕巫师被他招揽，到今年八月乌德主动来到他家，到乌德逼迫他协助自己采生折割，再到乌德使用尸首布置‘阵法’，最后漏了马脚，被官府发现的整个经过。

这其中关于如何对允熥施法的过程和法术略过不表，只提了提有这么回事；张三丰救治允熥使用的法术也没有细说，但用了较多笔墨来渲染证明其为真。

允熥觉得，佛道两家确有‘法术’的事情还是要提一提的。虽然这些在后世被一概斥之为封建迷信，但在科技水平比较低的古代还是有用的。老百姓真的相信了鬼神的存在，日常行事就会有底线，社会风气也会好一些。虽然十字教是邪教，但凡是信教的人多的地方社会秩序都有明显好转。

来旁听的百姓不论是否信奉道教，听到张三丰的行事后都瞪大了眼睛，使劲伸着耳朵听着。

不过后面这些话，坐在后堂旁听的诸位番国使者却完全没有听，他们的双眼都盯着满者伯夷国的使者——当然，满者伯夷的这个名叫苏曼利使者没有盯着自己，他双眼无神的看着正前方，像是大脑接收到了无法处理的信息而宕机了一般。

在渲染张三丰救助允熥的事情前，诵读的警察先说：“……，高景德交待，他招揽的靳榕与不请自来的乌德二位巫师都来自满者伯夷，……”

普通百姓对此没什么反应。对他们来说，除了安南、朝鲜、扶桑、蒙古以外的其它番国都没什么区别，名字也不值得记住；可对来旁听的番国使者尤其是南洋来得使者来说，意义却完全不同。

在大明的公审上警察公开说最重要的案犯来自满者伯夷，绝对不是这么说过就算，大明皇帝的脸面不会这么被人扇了一巴掌却毫无反应。许多人盯着满者伯夷的使者，心想：‘大明不会又要出兵攻打满者伯夷吧？三年前就打过一回。不过也是，皇上毕竟还年轻，得知这样的事情岂不会怒发冲冠？’

他们正想着，原本呆愣愣坐在原位上苏曼利却突然跳起来，大声喊道：“大明的皇帝陛下，大明的诸位大臣，即使乌德与靳榕二人确实来自满者伯夷，也绝对和我国朝廷无干，是普通百姓私下里的举动，陛下明鉴啊！”虽然允熥此时并不在这里，但他还是不停的说着，声音都从后堂传入了前堂，引起正在看热闹的百姓和现场维持秩序警察的好奇与不解：他们听不清楚苏曼利的话。正在诵读公诉书的警察也停了下来，看向李得成。

李得成脑门上马上露出了汗水。他就知道让满者伯夷的使者在后堂观看肯定会出意外，当时就提出了异议，但允熥没有接受。

“快，让警察把那人的嘴堵起来！”他现在只能吩咐道。

待苏曼利的嘴被堵上后，李得成示意警察继续读公诉书。

又过了半个时辰，公诉书被读完，李得成大声询问道：“堂下人犯，可认罪？”

“大人，小人招揽靳榕、行采生折割事合‘大药’确为实情，但并未参与巫蛊大案啊！”高景德马上叫喊道：“小人的口供从未交待过参与了巫蛊大案，若是其他人诬陷小人，还请大人明察！”虽然采生折割案也是死罪，多半要凌迟，但家人可以活命；可若是掺和进了巫蛊大案，那可就是满门抄斩了！

刹那间，在场除乌德以外的人都大声说自己对此并不知情，请大人明察之类的话语，场面又重新变得混乱起来。

“啪！啪！啪！”李得成连续敲击了数下惊堂木，又有警察维持，才让现场的秩序重新恢复。

他随即喊道：“此事本官定然会详查，人犯休得罗唣！”又问刚才一言不发的乌德：“你们二人可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