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跑反——铲车

“你们村里，谁家生了四个孩子啊？”镇上的计生委的主任正在庆西村的村口询问着大队的支书李文治，周围许多准备下地的人们也陆续围了过来。李文治可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供出谁，他是个精明的支书，他以后还要在这庆西村永远的当着他的支书，他还需要村民的支持，他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得罪任何一个人，也不想做出任何一点将来被人诟病的事情。姜是老的辣，他可不是她那仗势欺人的女儿小星，将晨风在路上当着那么的人就打了。

“主任，您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们这小村子都严格遵守国家的计划生育的规定，没人敢违法啊。”李文治一边笑脸相迎，一边递上去一根烟，慢慢的将计生委的主任往旁边拽。

“你是说，我来你们这里是没事找事？”计生委主任推辞了那根烟，他现在是有任务在身的官，他更在乎自己在老百姓心中的形象。

“不是，不是，主任您看您这话说的。这是我工作失职，还真没查到村里到底是哪家在跟国家胆大包天，竟然违法。要不您看这样，您先来大队的休息室休息一会儿，我马上带人去调查。”李文治一心想着自己花生地今天是最佳的收成时期，一边觉得自己今天却又不得不放下农活来应付镇里的领导，正是满心的不悦。他在飞快的转动着大脑，怎么能把这波神仙好生送走又不影响自己在村里的形象。

计生委的主任还没有发话，就见一人从人群中涌出。

“领导，领导我知道谁家生了四个孩子，我给您带路。”李安国的自告奋勇让李文治有点吃惊，他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不顾一切的站出来。可是，他本身不就是那个“生了四个孩子”的那个第四个孩子的爷爷吗？李文治心里一惊。不过接着他又是一喜，现在有这么个炮头出头，那就不需要自己惹事了。

果然，李安国带头带着计生委主任一行人到了李长青的家里。李长青正在炕上逗着小女儿晨瑶，杨怡也刚收拾完桌子在洗碗，这个平静的日常，被一阵哄乱的敲门声打破了。

“长青，有人敲门。”杨怡听着门口激烈的敲门声，心底有些不安，她赶紧叫出屋里的李长青。

李长青打开门的瞬间，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的人拥挤到自己家这个破旧的小房子门口。

“有，什么事情吗？”

“长青啊，这是咱镇上计生委的冯主任。”李文治刚开口介绍到这里，李长青便疯子一般的使劲关门，只可惜他势单力薄，计生委的一行人终于还是让他处于了弱势，门不但没有关上，反而还被计生委的人控制住。

“媳妇，看好老四。”李长青对着家里大吼，杨怡听见，赶紧关上厅堂的门，进屋紧紧的抱住了老四，她一边透过窗户小心的往外面看着。

“长青啊，你这是干什么，领导过来是了解情况的，你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反抗啊，这显得好像是我们欺负你似的。”李文治见情况不妙，赶紧上前进行调和。一边对冯主任说着好话。

“主任啊，咱们有话好好说，这小子生性，但是不是不讲道理。咱们好好说啊。”冯主任见周围都是同村的百姓，村支书都这么说话了，只能让执法队的人先放开了李长青，然后一副官派的开始进行讲话。

“这位同志，我们过来办事是讲究法律的，现在你家是超生家庭，已经违法了，难道你现在还想第二次违法吗？”冯主任一脸正义凛然。是的，他现在是这群人中最大的官，他代表着国家，代表着法律，他的内心深处油然的升起一股自豪。

“我只想要我闺女。”李长青因为激动，青筋暴起，在场的人都能看得出他骨子里的愤怒。

“你这个人，咱们来讲讲道理，我们没有说要拿你的女儿怎么样。但是你现在是违法，违法就是要付出代价的，杀人偿命的道理你总该懂吧。你现在公然违法，如果你不付出相应的代价，你让我们当官的，让政府如何在百姓面前立足。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违法而不制裁，那这个国家岂不是乱了？”冯主任讲的热血沸腾，背握着的双手和脸上的威严无形中透露出他和这群人们的不同。他们是民，他是官。

“那你们到底要怎么样？”李长青看冯主任的架势，知道今天注定是不寻常的一天。

“很简单，你违法就要受到应有的惩罚。你现在既然都生了第四个孩子了，可以说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这样，组织上讨论决定，既然你已经生了孩子，政府讲道理，也是讲人情的，自然是不会再拿你闺女怎么样。但是，不伤害不代表对你违法行为的纵容。你只要走正常的手续，交了罚款，这个孩子就不再是违法的孩子了。”说到底，眼前的这群人不过是为了钱而来的，李长青终于看清了他们的脸孔。

“你们要多少钱？”李长青愤然，却也只能咬牙忍着。

“这位同志，你这么说话就是你的不对了，这可不是我们要多少钱。这是你违法后付出的代价，你应该支付的惩罚费用。”冯主任仍然在强调着自己执法的合理。

“少废话，直接说多少钱。”李长青没有耐性和他们打官腔，屋内孩子们的哭声已经传入到了他的耳朵，刺痛着他作为一个父亲的内心。

“一万块。”冯主任也痛快的放下了话，只是话一出口就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一万块，现在整个乡镇也没有几个万元户吧，这是要一个农民大半辈子都赚不到的钱，一下子要交一万块。村民们七七八八的议论着，有替李长青捏汗的，有替李长青惋惜的，有的在暗自高兴着。

“这不是要命呢吗。”

“就是啊，一下子一万块，这辈子都赚不到这些。”

“谁让他非得生呢，结果生了半天，还是没生出个儿子。”

“看来政府这次真的是要杀鸡儆猴了。嗞嗞嗞。”

七嘴八嘴的议论传到李长青的耳朵里，但是他不在乎。这个世界上，他最在乎的东西都在那身后破旧的小屋里，那五个生命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东西。现在，灾难来临，只要他还站在她们身前为她们抵挡着一切，他就不害怕。

“领导，你看我的命值一万块吗？”李长青讽刺到。

“李长青，不要跟政府耍心机，我告诉你我们是执法办事，今天这一万块你交也得交，不交，不交就有你好看。”冯主任显然是被李长青藐视的眼神刺痛了他身为官的尊严。可是李长青并没有意识到。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他从来生的就是一股倔脾气，别人说是的事情，他一定要说不。别人认输的事情，他一定要做出点名堂出来。他总是不懂的低头，杨怡曾经说过他，这个脾气早晚会吃亏的。可是他年轻气盛，什么都不怕，现在他终于他要为他的倔强付出代价了。

“好你个李长青，公然违法是你第一条罪，现在你违法不从，还违抗政府执法，这是你第二条罪，看来不给你点惩罚，你是不知道悔改。来人。”冯主任的官样像极了古代的县令，可是他如今不也是这里的“县令”吗？他是这里最大的官，他说什么一众老百姓都只能听着。

冯主任的手下赶紧凑过来。

“去，过去把铲车叫过来。”

“好的，主任。”

那人转身离去不久，一辆铲车就轰隆轰隆的朝着李长青家开进来。

“你们要干什么？”李长青见事情不妙，赶紧往家走要让杨怡带着孩子赶紧跑。可就是他的转身，给铲车让了路。本来围在村口的村民见当官的发怒，也都陆续后退，铲车在这条被让出的路途上平坦的前进着，压过了李长青家的那个破木门，直接到了杨怡和孩子们所在的房子面前。

“你带着孩子赶紧跑。”李长青一边嘱托，一边拉着她们往外跑。可是几个大点的孩子见这个情况，都已经被吓坏了，嚎啕大哭着。一时间，哭声和铲车的轰隆声纠缠在一起。

“给我铲。”冯主任的一声令下，铲车沉重的铁铲一下子从这个破旧的小房子上拍下去，房子的一角瞬间就成了废墟。随着玻璃破碎还有铲车的巨响以及房子坍塌的声音。几个孩子嚎啕地哭声更加剧了，幼小的她们不知道发生着什么事情，她们满心都是恐惧，对眼前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无比害怕，她们紧紧的抱住爸爸妈妈的大腿，哭着，叫着。李长青的心刺痛了，他没有想到这个冯主任如此的来者不善，竟然真的动手铲了自己的房子，如果此刻他不阻止的话，他们一家人今晚就要睡大街了。他到是无所谓，可是这几个孩子还有杨怡呢，她们都是女眷，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苦楚，自己怎么能让她们跟着自己受这样的苦？

“住手！”李长青疯了似的跑到铲车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