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没有尾巴

钟灵灵眼见着渊皇冷笑着吩咐下去彻查宫中的老太监，知道他没有怀疑，也不担心。

公子说了，渊皇要是真的查出有老太监私囚年轻女子，那就当做是间接地解救了那些女子，就算抓到人也问不出什么；要是他什么都查不出那也只能证明皇宫内院太大，就算是渊皇也未必查得出那其中的污秽。

不过，渊皇在与花池抓住了一个鲛人女子的消息还是迅速传遍了宫中，经过当时亲眼所见的宫人的口传出去，不过半日，几乎每个人都能活灵活现地讲出当时发现鲛人女子的经过和那鲛人女子的模样，就好像他们当时都在现场亲眼见过似的。

柔妃听说了这事就匆忙赶来，见着和寻常女子并无二样的钟灵灵顿时有些不解，不是说，是鲛人么？

怎么没有尾巴？

钟灵灵算是知道为什么鲛人族被人误会如此之深的缘故了。

岸上的人只有极少部分见过鲛人族，而内陆的人别说见了，就是听也不曾听过的，就算有听过大概知道形状的，对于鲛人上岸就是人这样的基本认知也是没有的。

钟灵灵只好耐心地解释了一番，然后从怀里掏出一颗七彩鲛人泪送给她，那是之前给颜夕用剩下的，这会儿正要用来表示友好。

柔妃见她随手就拿出一颗和太子送给皇后的一模一样的七彩鲛人泪，终于相信这是鲛人女子，心中更惊，“你莫非是鲛人公主？”

太子曾说，只有鲛人公主才能凝出这样的七彩鲛人泪。

柔妃话刚出口，皇帝便笑着拿出两颗珍珠，献宝似的，“爱妃误会了，她并非鲛人公主，瞧，这是她眼泪凝成的珍珠，一般的鲛人凝出的都是这样的珍珠。”

柔妃见状又惊又笑，在这样的新奇面前，就连皇上也变得孩子气了。

钟灵灵如愿以偿地被渊皇奉为了上宾，让她苦恼的是，两天来慕名来“观赏”她的后妃皇子公主一个接一个，最后渊皇干脆弄了个家宴，让后宫众人都一起来“观赏”，之后这些人才总算消停了。

让钟灵灵满意的是，渊皇虽然惊奇于她鲛人的身份，却没有像拓跋晋一样把她养在水里，而是让人僻出一处临水的宫殿，她要是高兴也随时可以下水。

渊皇给了她极大的自由，一日三餐各种鱼食任她挑选，就在她自在得几乎乐不思蜀的时候，百里瑭终于不耐烦地让元禄给她偷偷捎一份提醒——“别忘了正事。”

钟灵灵不敢说她真的差点就给忘了，得了百里瑭提醒，不敢耽搁，这日跟渊皇讲起水底下的一些趣事时，终于逮了个机会说，“皇上，你知道鲛人对于水质的感知是最清楚的，这两天我让宫人带我逛了宫里各处有水的地方，发现有一处地方，那里的水的味道闻着最干净，我想进去的时候，门外却有守卫说那是皇上的揽珍殿不准人随便进入，皇上，你能让我进去那里玩玩水么？”

听说是揽珍殿，渊皇似乎也有所保留，“揽珍殿里放的都是贵重珍宝，一般确实是不让人入内的。”

钟灵灵听他这么说，佯作好奇似的，“贵重的珍宝，是类似七色鲛人泪一样的东西么？”

“也不全是，但所谓的珍宝，那都是因为罕有才变得珍稀的。”

钟灵灵听着渊皇这话却笑了，“可是七色鲛人泪一点也不罕有啊，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位公主最胆小了，从小到大动不动就哭鼻子，那七色鲛人泪掉得满地都是……我也是上岸后才知道岸上的人竟然喜欢把这些东西当做宝贝。”

渊皇想起先前曾经赏赐她白玉瑙的摆件，当时她只嘀咕着说这东西还没海底的珊瑚好看，想来鲛人族眼底的价值和他们眼中的价值是不等的。

只是被她这么一说，他越发想领她看看揽珍殿里的宝贝，他相信总有一两件宝物是连鲛人一族都会惊叹不已的。

想到这里，渊皇干脆应下了她的请求。

钟灵灵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出乎意料的顺利。

关于这里面的情况钟灵灵早就认认真真记在脑子里了，渊皇未免有偷盗之人，特意将揽珍殿建在湖上，通往揽珍殿唯一的木桥有侍卫看守，而绕湖周围更筑起高墙，墙内墙外也有侍卫轮番巡逻。

所以这里向来是用来放置贵重珍藏的地方。

只是这湖属于内湖，和外面并不相通，钟灵灵就算带着盒子逃到水里也带不出来，渊皇大概也是知道她拿不走任何东西才会如此放心。

渊皇对钟灵灵的特殊宽待比得上对六公主的，而就算是轻屏，没有渊皇首肯也进不来这揽珍殿。

钟灵灵跟着渊皇的御辇一路往揽珍殿的方向去，心底越发赞叹着自己无与伦比的魅力，心里想象中当自己把那个所谓的泣血盒带出宫时纪染对自己是怎样一种佩服的眼神，心下又有些飘飘然。

昂首阔步，大步迈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就在这时，前方拐弯处走来一人，待钟灵灵定睛，差点没吓得当场找个鱼塘钻进去。

前方迎面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拓跋晋。

他前天就听说父皇在宫里发现了一位鲛人女子，还为她彻查了宫闱内众多老太监，拓跋晋当时就想起在兹城别苑见到的那个叫钟灵灵的鲛人，只是恰巧那两日公务繁忙，今天才总算逮着空闲进宫一趟，给柔妃请过安，一出来，恰巧就见到属于渊皇的御辇。

拓跋晋上前几步，朝着御辇拜礼请安，渊皇见着是他，顿时命人停下，钟灵灵黏在御辇的左侧，极不情愿地跟着停了下来。

饶是她一个劲地想要隐藏自己，但她一身玄青锦裳翩翩地落在一众宫女太监之中，还是叫拓跋晋一眼望了个正着，而且，意料之中的很眼熟。

果然是她！

拓跋晋眸色一凝，她自己是不可能进宫来的，那么帮她进宫的必然就是百里瑭！百里瑭把她送到父皇身边，到底想做什么？

“儿臣给父皇请安。”

渊皇看着拓跋晋，点点头，“去给你母妃请过安了？”

拓跋晋点点头，“刚跟母妃说了一会儿话，原本听说宫里来了位鲛人上宾，儿臣也有些好奇，可惜先前父皇设宴款待贵宾儿臣不得空，没能一睹其貌。”

渊皇对拓跋晋向来比其他皇子看中，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转头望向那藏在御辇边上的钟灵灵，“余姑娘，既然晋王对你也如此好奇，不如你就过来见见？”

渊皇都主动开口了，钟灵灵再想躲也不行了，慢吞吞地从御辇侧移出，瞄一眼对面的拓跋晋，面上有些惴惴不安。

拓跋晋听着渊皇对她的称呼，顿时轻笑，“这位姑娘姓余？”

钟灵灵就怕他把她跟颜夕他们的关系都说给渊皇听，一颗心揣揣不安着，听到他这么一问，倒有些抓不准他的意思，于是小心翼翼地应，“余明明。”

拓跋晋听到这名字心下更好笑了，但脸上却故作深邃，“本王先前也曾遇到过一名鲛人女子，她的名字叫做钟灵灵，听起来倒和你的有几分相似。”

钟灵灵闻言更汗了，硬着头皮跟他继续磨叽，“……我们鲛人族，都爱取这样的名字，好记，亲切。”

“确实是挺亲切的。”拓跋晋看着她，脸上带了高深莫测的笑，不紧不慢地说，“难怪本王这样瞧你，也一点都不觉得陌生，就好像是之前就已经见过一样……”

……钟灵灵感觉自己像是被他放上了砧板，一边拿刀背磨着她的鱼鳞，却老是不下手拍晕她，简直是想要急死人！

“晋王之前也遇见过一名鲛人？朕怎么没听你提起过？”渊皇忽然幽声而问，一双眸子若有似无地瞧过一旁的钟灵灵。

钟灵灵心头微紧，却听拓跋晋恭敬道，“其实儿臣先前去兹城别苑小住时就曾在江上遇见过一位鲛人，当时也曾想过要将她请来宫中让父皇瞧瞧，可惜她在水中异常灵活，儿臣逮不住她，便不好意思向父皇提及。”

“哦？”渊皇的语气相较于先前显然多了几分高声莫测的威严，一双眸子略带精明，望向钟灵灵时，似乎深了几分，“怎么，兹城临江也有你的族人？”

钟灵灵头皮微麻，几乎是硬着头皮说，“……因为近来水底的年轻一辈对于岸上的事情越来越好奇，像我这样特意从北海顺江流过来的鲛人……还不少……”

“噢。”渊皇似是了然般的感慨，好在拓跋晋终于没再说出什么让人紧张的话，又耽搁了一下，便两两错开了。

但是钟灵灵发誓，在他们擦身远离的时候，她分明感觉到拓跋晋的眼神凌凌厉厉地从后方直直射在她的脊背上。

钟灵灵觉得自己紧张得连尾巴都快跑出来了！

跟着渊皇的御辇顺利进入揽珍殿，钟灵灵刚才那被拓跋晋搅得发慌的神经这才终于平稳下来。

真正进入高墙之内，才看到所谓的揽珍殿的建筑和宫中其他宫殿的格局显然不同。

金瓦红墙的一所宫殿高高大大的耸立在水中央，就像是平白从湖里冒出来的海市蜃楼，四周都是密不透风的模样，只有顶部开着一个个只能容小孩子爬过的天窗。

待到钟灵灵跟随渊皇进入殿内，才知道那宫殿上方的众多天窗是为了让外头的光亮照入殿内，饶是如此，殿内也并不如寻常宫殿的明亮，因为殿中除了藏有各类珍宝，也不乏珍贵的书法画作，所以殿内的烛火并不多。

就像在太过幽深的水底，阳光总是透不下去，所以钟灵灵对于这样幽暗幽明的光线还是很习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