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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中午,铁扇仙张罗出一座酒菜。
十八只白玉盘盛满美食,色香味完美交融,香雾袅袅,在桌面上化作奇花异草、奇珍异兽的虚影。
金角和银角坐在桌边,已是垂涎欲滴,蠢蠢欲动。
杀马特妖王随着牛魔王来到饭厅,看到桌上酒菜,喉咙动了动,笑道,“嫂嫂的厨艺天下无双,牛兄真是好福气。只是——为何不见撼山熊魔王的熊掌?”
“你这独角鬼王,上门蹭吃蹭喝居然还挑三拣四,好不明事理。”铁扇仙和煦的脸色立时罩上寒霜。
“兄弟,熊掌镇压在冰晶冷柜中,过两日再吃。”牛魔王笑眯眯的将杀马特鬼王按在饭桌上,“那熊掌煞气重,缺几味调味的作料,还需几根灵竹编制蒸笼。”
“灵竹?这事包在兄弟身上。牛兄有所不知,昆梧秘境有一位葫芦仙,养得一手好灵竹,找他借几支便是。”杀马特鬼王拍着胸脯大包大揽。
说笑间,便围着饭桌坐下。
牛魔王端起超大号的木质酒杯,笑道,“咱们兄弟相交三百年,却是聚少离多,现在做了邻居,以后必须多加走动。干——”
“莫急!莫急!”
杀马特妖王笑吟吟的取出一块玉璧,手指轻点,玉璧凌空飞向远处,对着酒宴射出一道清光。
“如此美酒佳肴,良辰美景,不留下影像,多么可惜!来来来!牛兄,咱们对着留影石举杯。”
我去——这不要脸的老妖王,居然还搞起吃饭打卡一条龙。
牛山暗自惊叹,杀马特妖王若在后世,只怕又是一个网红。
“还是老弟活得潇洒通透。”牛魔王哈哈大笑,指着老婆儿子,“来来,夫人,红儿,咱们一起举杯。”
留影石雪白的石壁上,渐渐浮现出影像。
杀马特妖王用手一勾,留影石重回手中,朗声道,“妖历12800年,秋,携子至大力牛魔家畅饮,初见贤侄牛山,无限开怀。”
这货果然吃饭打卡一条龙,照相之后,还得发个微博感言。
杀马特妖王虽不要脸,倒是充满生活情趣。
是个妙妖!
“老弟,可以喝酒了吗?”牛魔王笑眯眯的道。
杀马特鬼王收起留影石,大笑道,“牛兄福缘深厚,小弟一定多来讨酒喝,两位小侄还望沾一沾你的福气。干——”
金角银角一脸的不耐烦,对父亲留影打卡那一套,早就腻歪透了。
待两位大妖开动后,他们迫不及待的大快朵颐。那凶狠的吃相,真怕一不小心,将白玉盘咬个缺口。
唉!没有母亲的妖,不如一根草!
牛山暗暗摇头,心中打定主意,说什么也不能让红孩儿的悲剧在自己身上重演。
做什么善财童子!所谓的佛家编制,就是个打工奴,从此朝九晚五,不得自由。
见你的鬼!
谁也不能阻碍我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啃老小妖童,哪怕佛祖来了也不行。
铁扇仙的厨艺在万里妖疆都堪称一绝,酿的美酒也是举世无双。
独角一家三口,吃得是心花怒放,眉开眼笑,满嘴流油。
杀马特妖王接连喝干三个酒坛,仍意犹未尽,大呼小叫的跟牛魔王继续碰杯。
“你们慢点吃,我再去弄几个菜。”铁扇仙虽然面上刻薄,招待客人却是没话说,撂下筷子便去了厨房忙活。
“趁着嫂夫人不在,牛兄,我们来一个大的。”
两位大妖分别抄起一个酒坛,拍掉泥封,仰头狂饮。
“爽!”
杀马特妖王放下空坛,红光满面,豪气冲天。头上那只独角,隐隐闪现幽光。
“牛兄,这天下妖王,唯独你是条真汉子,兄弟佩服之至。”
“独角兄弟,这天地洪荒,英雄辈出,俺大力牛魔又算哪根葱。”牛魔王佛系摇头,端起酒杯,细细品了一口。
“英雄辈出?哈哈哈!”杀马特妖王忽然大笑,笑得前俯后仰,连眼泪都飚了出来。
“又有几个英雄,能善始善终,永葆初心?”
“当年,那只猴子何等英雄,横行龙宫,称霸花果山。牛兄与他大战三天三夜,不分胜负。可他——被那天官灌了几句迷汤,便招安上天,舍弃辛苦积攒的妖王基业,更不顾猴子猴孙的死活。”
“妖各有志!”牛魔王的眸子黯淡下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牛兄,你猜那猴子,在天上落得何等下场?”
“如何?”牛魔王神色一凝。
牛山也是竖起耳朵,没想到在酒桌上能旁听那只猴子的往事。
这独角鬼王,有故事啊!
“我上个月途径东海,听海中水族说起,那只猴子在天上封了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弼马温!”杀马特妖王竖起小拇指,面露嘲讽。
“何为弼马温?”牛魔王疑惑的问。
“给天官老爷养马的工头。”
“此话当真?”牛魔王眸子骤然一缩,一股凌厉的气势从身上散发开来。
正在胡吃海喝的金角银角兄弟,也感觉到牛魔王身上的煞气冲刷,不禁目瞪口呆的望过来。
“千真万确!此事已传遍东海。”
“不可能!”牛魔王收起煞气,手持酒坛故作平静的斟酒,“我那兄弟心高气傲,目空一切,上天十几年,怎肯一直屈身低位。”
“兄弟我也是不信,那日我下到龙宫,面见了东海龙王。”杀马特妖王抄起酒坛,又狠狠灌下一大口酒,胸口剧烈起伏着。
“那老龙说,猴子在天都御马监任职,每日照料马匹,殷勤备至,昼夜不息,将一群天马养得膘肥体壮,在天上传为美谈。”
“咔嚓!”
牛魔王手里的酒杯被捏成齑粉,酒水飞溅。
“天庭欺我妖族太甚!”
滔天怒火从牛魔王身上炸开,在厅内席卷开来。他古井一般的牛眸,摄出晦明晦暗的血光。
整个牛魔豪宅仿佛在摇晃,桌上的白玉盏、琉璃杯剧烈抖动,“咔嚓咔嚓”作响。
金角银角惊骇莫名的望着牛魔王,心中生出浓浓的惧意。
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个面目和蔼,眼神温和的佛系大叔,居然有着如此恐怖的一面。
这股地动山摇的可怕杀意,宛如刀山血海,随时可将他们吞噬,乃是平生第一次见到。
“无疆,你这是作甚?”
铁扇仙的呵斥在身后响起。
厅内的煞气陡然收敛,那岩浆沸腾的火热气场,忽然变得云淡风轻。
牛魔王跟破功一般,万分狰狞的脸皮骤然松弛下来,秒换一副舔狗笑脸,“夫人,老牛打了个喷嚏。”
打个喷嚏能山崩地裂,你当旁人都是傻子?牛山心中狂翻白眼,大力牛魔怕老婆,在万里妖疆恐怕也是第一名。
铁扇仙端着一个托盘,面无表情的快步上前,将菜碟放到桌上。
牛魔王殷勤的想去搭把手,却被她冷冷推开。
“无疆,你那结义兄弟,既然选择上天,不论做官还是为奴,都是他的机缘,你何必再去牵扯因果。”铁扇仙坐下,凝视着牛魔王,淡然说道。
“夫人说的是。”牛魔王毕恭毕敬的回答。
“希望你下次动怒的时候,能稍稍考虑一下我和红儿。”
铁扇仙蹙眉,脸上浮现淡淡的哀愁。
自从大力牛魔与她结为夫妻,渐渐一改往日的暴脾气。在宝贝儿子出生后,更是抛弃魔牛氏少主的地位,彻底归隐。
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夫君,心中始终藏着妖族崛起的壮志。隐居昆梧山,并非长远之计。
“嫂嫂放心,牛兄乃是天下第一顾家之妖王。”杀马特妖王嘿嘿憨笑,打起圆场。
“夫人,娘子,”牛魔王看到铁扇仙的脸色,有些慌,“夫人不必着恼,俺老牛只是一时激愤,动了肝气。那猴子自己作死,与旁人何关。咱们继续喝酒,不必提他。”
“喝酒,喝酒!嫂嫂也来喝一杯。”杀马特妖王咋咋呼呼,给牛魔王夫妇倒酒。
铁扇仙脸色稍稍缓和,对着牛山说道,“红儿,给你父亲敬一杯酒。”
牛山当即站起,高举蜜汁波波,笑眯眯的说道,“父亲说的没错,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父亲英雄盖世,何必为一只贪慕虚荣的猴子坏了心情。”
牛魔王微笑不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牛山莫名感觉到,老爸喝酒的姿态,多了一丝落寞。
那只猴子,在他心里真有那么重的分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