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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九十一、夏至(一百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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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云望着他:“故而吴王妃说的都是真的,我父亲本是圣上的谋士,当年和师父,以及师兄的父亲,曾一道辅佐圣上?”

“正是。”裴渊道。

晚云心中如潮水涌动。

她每回向文谦问起父亲是怎样的人,文谦总说,他是百年难遇的高士,不仅身上的学问深不可测,还曾给了文谦许多启发。

话说多了,晚云也就真的信了,以为父亲真是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高人。

“是我太天真。”她自嘲道,“父亲那样渊博的人,自然不可能出自一个小山村,来自江州也不奇怪。我只是介意方才许氏对父亲的控诉。阿兄且实话告诉我,我父亲缘何离开了江州?是否真如吴王妃所言,是被圣上逐出江州的?”

裴渊拉着她的手,发现那手指凉得很,忙攥住,道:“他与父皇本就政见不同,随着父皇势力渐大,有了嫌隙。再加上他满腹经纶,才华横溢,遭人嫉妒,常有人在父皇面前毁谤。他确实最后与父皇闹得不愉快,从而被迫离开江州,隐居山中,但并非如许氏所言,与……他人有了私情。你切莫听信谗言,叫这等谣言辱没了你父亲。”

晚云想起父亲温和的笑,不由得一阵心痛。

“我自是不会信那些。”她喃喃道,“父亲何等高洁,坊间邻里无不称赞。我只是不忍他已经亡故,还要遭受这没由来的污名!”

裴渊张了张口,却没说话。

他想安慰她,可现在,他发现自己竟无话可安慰。

因为这一切都出自他的父亲,而他,也身处在此事之中。

晚云察觉了他的沉默。

她望着裴渊,心中也有些不忍。

那些话纵然是无稽之谈,也已经被堂而皇之说了出来,且皇帝并非对此持不屑一顾之态。

光是听着那些对自己父亲的种种无端污蔑,已经让晚云难以承受,那裴渊又当如何?她知道,裴渊的母亲在他心中,和父亲在自己心中,一样重要。

她和裴渊都知道,这势必会引起一场风波。

二人相顾无言。

少顷,晚云靠近裴渊的怀里,抱住他。

心跳声在彼此的身体里传递着,各是不定。二人没有更多的话语,只能从相互依偎中寻找些许安慰。

这时,宴席上不知有什么喜事,发出欢天喜地的欢呼。

晚云只觉尤为刺耳,心中一阵厌恶,正想让裴渊和她一块离开这是非之地,忽而听到王阳声音传来:“晚云。”

相拥的二人忙分开。

晚云转头望去,只见王阳从园子里的一道小径走了出来。

看到裴渊,他毫不意外。

“九殿下也在此处。”他走过来道。

“鸿初。”裴渊恢复了常色,朝他颔首。

“我见你总不回来,便出来找你。”王阳道,“跟我回去,宴上又上了新菜,都是你爱吃的。”

晚云却没有动,道:“我不回去。师兄,我先跟阿兄离开。”

王阳的脸上露出讶色,又看看裴渊,只见他也跟晚云一样的表情。

平静,却各怀心事。

“莫忘了今日宴上还要宣旨。”王阳道,“你二人都须在场。”

提到此事,晚云只觉遥远。

她几乎忘了,今天来这牡丹园是为了什么。她本早已做好准备,迎接皇帝的宣判,但一切变化得太快,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而皇帝现在,恐怕更不会同意裴渊和她成婚。

“父皇已经回宫了。”只听裴渊在一旁道,“他不在,便不会宣旨。”

王阳看着他,心中亦明白了七八分。

皇帝的性情,他怎会不知,任何事,有三分可疑,他便会猜忌到十分。故而方才听到吴王妃那一番话的时候,他就预感到此事不好。

“你们要去何处?”他问,“师父何在?”

“师父跟圣上回宫了。”晚云说着,停了停,直视王阳,“师兄,我知道父亲的事了,今日许氏在宴席上所提及的被圣上逐出江州之人,就是父亲。”

王阳一惊。

他看着晚云,目光不定。

常仲远的事,他比晚云知道的还多。常仲远与皇帝的关系,文谦也向来没有瞒着他。今日听到许氏的那些话,他只想着是冲裴渊来的,万万没想到,会牵扯到了常仲远。

“父亲的来历,师兄也一向知道,却瞒着我,对么?”晚云道。

王阳知道掩饰无益,闭了闭眼,道:“你随我回去,回去了我再一一与你细说。”

“我自然要回去的,但不是现在。”晚云低低道,“师兄,我要弄清一些事。”

“你若想知道你父亲的事,那么最好去问师父。”王阳道,“这世上,无人比师父更了解你父亲。事情始末你还未知晓,自己一人凭空想有甚好处?且师父方才就叮嘱了,要我尽早带你离开,如今走正是时候。”

这番话振振有词,带着王阳独有的冷静。

他没有等晚云回答,却看向裴渊,神色沉着:“殿下,事已至此,师妹的身世想必也瞒不住了,只怕圣上早已经知道了她是谁。这桩婚事,圣上只怕从未真心应许过。不仅如此,圣上若猜忌今日之事,必是连晚云一起猜忌。殿下亦有鞭长莫及之时,能护她到几时?若殿下真心为晚云好,自应当放开她,让她远离这是非之地。”

裴渊道:“鸿初以为,何处乃是非之地。若单指这京师,我大可带她远离。若不是,就算鸿初带她去东都,又如何算远离是非?”

“我不欲与殿下做口舌之辩。”王阳道,“形势如此,殿下是明白人,当比师妹更果决些。”

“什么形势?”裴渊问,“而今有何不同?”

王阳与他对视片刻,少顷,道:“常公与贤妃早年确有交情。”

这话出来,裴渊和晚云皆是一震。

“你如何得知?”裴渊看着他,目光咄咄逼人。

“听师父提过罢了。”王阳道,“当年贤妃在闺中,常公曾是她的开蒙先生。不过他也就提过这么一嘴,旁事不曾说过。”

晚云只觉心跳又变得不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