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两块蛋糕

这一天的杨怡因为地里农活下地干活了，只有姐妹几个在家。十一岁的老大晨风正在努力的用小脚够着面板，按照妈妈下地之前吩咐好的，把烙饼用擀面杖擀好，然后吩咐八岁的晨雨给自己烧火，她们要赶在爸妈从地里面回家之前把饭做好。面是杨怡下地之前活好的，也揪开了剂子，单个放好了，只要用擀面杖擀好，放在锅里就能烙了。两个稍微大点的孩子正在费劲的准备着午饭，七岁的晨飘则负责看好最小的妹妹晨瑶。对面的屋里，就是婆婆许金花，然而她竟然对这一切视若无睹，认真的准备着自己的午饭。今天中午，自己的小女儿李长凤会来看自己，她早已经买好了肉，剁好了馅，要为自己的女儿包一顿好吃的肉饺子。

李长凤拿着蛋糕和桃子走进屋里的时候，晨风和晨雨并没有抬眼看，妈妈曾经吩咐过，没有她的允许，觉对不可以去对面的屋里看一眼，那里的吃的更是不准动一分一毫。妈妈杨怡心气高，她不允许自己的女儿被人说馋，被人说是没有教养的孩子，尤其恶毒的婆婆总是会拿孩子的不懂事来搬动是非，到全村人那里宣扬自己的不是。所以，即使艰难，杨怡也对孩子下了死命令。几个孩子本来就懂事，再加上，杨怡的心气要强，如果不听话真的会被杨怡打，所以几个孩子紧遵妈妈的吩咐，从来不对对面许金花屋里的食物有一分的觊觎，然而，这个道理，三岁的晨瑶并不懂得。孩子，对于好吃的有着天生的敏感。

“老三，你去帮我拿些麦秸杆过来，我的柴火不够用了。”听见二姐晨雨的吩咐，晨飘暂时把晨瑶放在了一边，自己拿着大筛子就去麦秸垛那里拿麦秸。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小姑李长凤拎着一袋蛋糕和一袋桃子进门。三岁的晨瑶眼看着好吃的从自己的眼前飘过，她跟着那好吃的味道，跟进了西屋，那是奶奶许金花的地盘。

三岁的晨瑶字还吐不清，但是她的手指直直的指着小姑拿来的蛋糕和桃子。小姑李长凤美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馋死鬼，眼睛真尖。”李长凤一边小声的嘀咕着骂着晨瑶，一边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妈妈许金花。

“你就给我买这么点好吃的，小王八蛋这么快就来这里要账。”婆婆许金花一边骂人，一边将桃子和蛋糕拿到了柜子上面，用布盖了起来。顺手，从旁边的盆里拿了一根放了好多天的煮玉米塞到了晨瑶的手里。她才不会把这么奢侈的好吃的给这个破丫头呢，在她看来她吃的任何一口饭都是在浪费着儿子的粮食。但是为了让自己的眼前清净，只能再多浪费点玉米。

“出去吧。”她一边往晨瑶手里塞玉米，一边掀开门帘，拽着晨瑶，将晨瑶拽到了屋外。在屋子门口的门槛处，幼小的晨瑶不敌奶奶的大力气，差点被急促而用力的拽掖弄摔倒，这一幕恰好被拿柴火回来的晨飘看见。

“你干什么呢？”晨飘跑过去，一把将妹妹晨瑶拽到自己的身边，她没有想到狠心的奶奶竟然这样去欺负一个孩子。

奶奶却毫不在乎，反而理直气壮的对晨飘吼叫。

“你这个小妹，馋的进了我的屋，我给了她玉米，还不出来。”她连正眼都没有看晨飘，转身就要走。

“谁稀罕你的破玉米。”说着一把将玉米从晨瑶的手中夺过来，扔到了许金花屋里的炕上。晨瑶没了手中的玉米，便开始使劲的哭喊。

“我要吃，要吃，好吃的。”她断断续续的哭喊着，被晨飘领进了自己的屋子。

在一旁正在烙饼的两个姐姐没有时间管她，他们正在被烟雾，油，和烙饼弄得不可开交。现在因为晨雨放的柴有点多，锅里的饼正在不断的变糊，晨风飞速的不断的翻转着锅里的烙饼，内心仍然担心，如果锅里的饼糊的厉害，可能妈妈到家就要被骂了。然而，东屋内的哭声却一直没有停止。

因为今天的太阳炎热无比，李长青和杨怡夫妻两个人提前收了地里的活计，回家了。到家已经是疲累无比，却听见小闺女的哭泣。

“这是怎么了啊？”她刚要过去哄孩子，却被晨飘的一句话，收回了双手。

“她馋小姑给奶奶买的蛋糕和桃子，她们不给，用一根玉米给糊弄出来了，所以就一直哭。”晨飘去拿柴火的路上，看见了小姑手里的好吃的。她详细询问了晨瑶，孩子不会撒谎，她清楚的说了自己去西屋的目的，不是为了那根玉米，她想要桃子，想要蛋糕，奶奶不给她，还把她使劲拽了出来。

晨飘的话音刚落，杨怡就一把将晨瑶拽到了自己的身边，毫不留情地大巴掌就打了下去。

“让你没出息，不是说了不许去西屋吗，不是说了想吃什么东西跟妈说，我给你买吗，让你不听话。你个没出息的死孩子。”她的每一巴掌都是那么重，她的话语清亮而有力气，语气中充满着气愤。她气愤，气愤孩子给自己丢人，气愤身为婆婆的许金花对自己的女儿的欺骗，气愤自己的穷，自己的不争气。只是短短的几秒钟，晨瑶身上已经重重的挨了杨怡狠狠的巴掌，屁股上瞬间起了红红的掌印。四岁的晨瑶嚎啕大哭，嘴里却还在念叨着“吃的，我要吃的，疼”。杨怡的脾气素来好强，为了不被别人笑话，自己吃多少苦都忍着，孩子是她的，她就是孩子的代言人，而孩子何尝不也是她的代言人呢？孩子丢人了就是在给她丢人，就是她自己在丢人，她怎么可能去向别人低三下四的要一口吃等着被别人看不起呢？

“你疯了吧，怎么能这么打孩子？”李长青比杨怡后脚进屋，进屋就看见媳妇杨怡把小闺女晨瑶打的大哭，屁股上的红巴掌已经宣起了红红的印记，看来杨怡是真的下手不轻。李长青虽然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虽然会因为有四个女儿没有儿子被全村的人笑话，但是她对自己的四个闺女和媳妇却从来都是爱戴有加。几个孩子从小到大连吼叫都没有过，如今看到自己心疼的小闺女被打成这般模样，怎能不生气？

“这孩子没有出息，为了一口吃的去给我丢人。”杨怡没有好气的跟丈夫吼叫道。她用力吼，就是想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听见，自己不是那为了一口吃的而去掉价的不要脸面的人。

“她才四岁，她懂得什么。你怎么这么心狠。”李长青被杨怡不讲道理的野蛮行径激怒了。是的，此刻的杨怡状态的确不好。本来下地已经很累了，她多么希望回到家能好好休息一下，可是回家就见了李长青的亲妈、亲妹导演的这样一出好戏。

“是我心狠，还是别人心狠！是我不中用，又生了这么个丫头出来。让人家把房子铲了不说，还罚了一屁股债。我要是能狠心点，把她给送别人了，现在也不至于这么给我丢人。”气头上的杨怡真的是什么狠话一下子都说了出来，当然她说完就后悔了。杨怡何尝不知道这个四岁的孩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何尝不知道事情的根源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她更恨自己的婆婆和小姑子竟然为了一口吃的联合起来去欺骗自己四岁的孩子，可是自己却不能拿她出气，只能把所有的怨气和悔恨都撒在了孩子身上。不然呢？她在太阳底下辛苦半天的劳作，回到家却还要受到自己的婆婆给自己的打脸，她没有那么坚强，她的生命也需要一个出口。但是，她打完自己的孩子，却也因为心疼和对自己的悔恨，眼泪在自己的眼圈里打转。杨怡是个很少哭的女人，甚至生四个孩子时的疼痛，都没能让她掉落一滴眼泪。

“那你也不能拿孩子撒气啊，她还这么小。”李长青见媳妇杨怡流泪，心立马软了下来。他们的日子一直过的很苦，他知道自己对不起媳妇，可是这么多年来，媳妇从来没有因为苦而落过泪，他知道这次是因为自己的妈妈和妹妹的刺激，故意让她如此不堪。他只能抱着小闺女，一边哄着哭泣的小闺女，却也缓和了语气，将话语狠狠的朝着西屋喊叫。

西屋的婆婆许金花和小姑长凤听见李长青的喊叫，没有半点悔意，反而却觉得这一家是为了得到自己的蛋糕而唱戏。婆婆许金花万般不愿意，却看在儿子李长青的面子上，还是吩咐长凤拿了两块蛋糕给送到了东屋。李长凤板着个脸，连话都没有说，拿着两块蛋糕扔在了柜子上，便出去了，甚至跟自己的亲哥哥李长青都没有打招呼。

“少往我的屋里放这么恶心的东西，我的闺女不吃。”就在李长凤刚踏出东屋门的瞬间，杨怡拿起两块蛋糕使劲的扔到了门外，然后冲着西屋狠狠的吼叫着。她吼，她恨，她此刻的生命需要一个发泄口。丈夫李长青虽然碍于亲情的无奈，却也默认了杨怡的做法，他只是更心疼自己的小闺女。他把她抱在怀里，给了那个弱小无辜的小生命最需要的父爱的安慰，那个时候的晨瑶话都没能说全，但是这一幕却深深的，深深的永久的印刻在了她的生命里。

来自奶奶和姑姑的欺骗，来自妈妈的狠打与眼泪，来自爸爸的温暖的怀抱，还有那些那个时候她没有听懂的词语：丫头、计划生育、罚款、送人，同那天的故事一起，哪怕一天再也没有从她的脑海里消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