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哪买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的来了。”

晨瑶和四叔家的弟弟李泽凯正在四叔家门口玩耍，那熟悉的“卖冰糖葫芦”的声音再次传来。晨瑶望着那鲜红硕大的糖葫芦，上面沾着红色欲滴的糖块，那酸甜可口的想象顿时让她口中盈满口水。就在她痴痴地望着糖葫芦的时候，弟弟李泽凯已经大声的叫着自己的妈妈。

“妈，妈，卖糖葫芦的来了，我要吃糖葫芦。”李泽凯飞快的跑进家门，转眼间就见四婶许凤玲被拉到了卖糖葫芦的车子前面。那同样是一样二八的大自行车，前面的大梁仍然比没有怎么长个子的晨瑶要高一些，后面的后座上绑着盛放冰糖葫芦的棍子，上面插满了糖葫芦。棍子上不过空了五六个孔洞，看来小贩刚走的地方也没有多少。

“多少钱一根啊？”许凤玲一边帮儿子擦汗，一边询问价钱。

“三毛钱一根，五毛钱两根。”小贩回应着。

“妈，买两根吧，正好我和四姐每人一根。”单纯的李泽凯几乎没有犹豫的脱口而出这句话，晨瑶望着李泽凯，满心的感激与欢喜。

“死孩子，瞎说什么话。你以为你妈是压票子机啊，我给你买都没钱，你不惦记着你妈，倒是学会惦记别人了。”许凤玲对儿子的这句话满是不悦，一边象征性的打了李泽凯一个巴掌，一边瞪了晨瑶一眼。晨瑶的满心欢喜一下子转变成了满心失望，这个眼神是那么的熟悉。她想到了三岁那年，那两块蛋糕。此时的四婶和当年的奶奶和姑姑是一样的眼神，充满着嫌弃、厌恶还有鄙视。

晨瑶一下子狠狠的扔下了手中拿着的陀螺和鞭子，开始往家跑。她跑的飞快，但是她尽量让自己在四婶面前没有流眼泪。

“给你三毛，给我一根。”四婶付完钱，李泽凯拿到糖葫芦便开始追晨瑶。

“四姐，咱们俩一块吃吧。”没等他跑出一步远，许凤玲便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儿子，都不惦记着你妈，你给我把东西捡起来，回家。”许凤玲严厉的训斥着自己“不懂事”的儿子，一边用力把他往家里拽。晨瑶虽然跑着，但是身后的声音一句不落的都传到了自己的耳朵里，是那么深深的伤害着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的内心。

当她快跑到自己家门时，远远的看见了在门口推木头的爸爸。爸爸总是那么厉害，家里缺什么东西都是他一手做出来的。现在，他正在做着木梯子，这样来年收秋的时候，就不用借用别人家的梯子把粮食运到房顶上面了。看见爸爸，她忽然开心了起来，再次加速的跑到了爸爸身边望着爸爸干活。可是，孩子的眼睛终究是藏不住心事的。

“老四，你咋了？”爸爸一边推着木头，那卷起来的木头层，在爸爸的推子下，通过推子的那个缝隙，神奇的卷成了一个卷，然后掉落在地上，晨瑶就过去捡起来那木头卷在手里把玩。面对爸爸的询问，她没有回话，只是摇着头。李长青干脆放下手中的活计，要知道，他从来是个干起来活来都不知道累的人，可是看见闺女的不开心，他停住了手。

“老四，你有事就跟爸爸说，别忘了，你爸可是万能的，什么麻烦都解决的了的。”晨瑶看着爸爸关切的眼神，突然眼泪就涌了上来。她抹了好一阵的眼泪，才开始哽咽的张嘴。

“四婶给小凯买糖葫芦，不给我买，也不让小凯给我吃。”她低着头，似乎为自己馋糖葫芦而感到羞愧。

“老四，钱是四婶家的，不是咱们家的，所以咱们不能随便花别人的钱。”

“可是，小凯来咱们家，妈会把我的好吃的给他吃。”晨瑶单纯的眼睛中满是不解与委屈。

李长青不知道该如何跟女儿解释弟媳的行为，不过是两毛钱，他知道是四婶对这个七岁的孩子太自私了，可是她一贯如此。他想起了自己赚的那些钱都被用来给四弟盖房，他们结婚这才有了房子。想到这里，再看看如今四弟媳妇对自己的孩子，李长青再不计较，此刻的心理也如鲠在喉。但是，现在钱终究是人家的，给不给自己的孩子花是她的自由。此外，李长青的内心也多了很多自责，因为家里穷，他几乎都没怎么给孩子买过零食吃，他的确是不称职的爸爸。

“老四啊，爸给你变个魔术吧。”李长青彻底放下了手中的活，拉着闺女往家里走去。

“魔术？”晨瑶单纯的脸上充满不解与好奇。

李长青找出杨怡前几天刚从地里面捡回来的山楂，他以前很少觉得村里的山楂树有什么作用，不能像栗子一样卖钱，但是却吸收着里面珍惜的肥料，年复一年的茁壮成长。可是，今天他很感谢山楂树的茁壮成长，这才结出了这么好的果实。那颗颗饱满的红山楂果，此刻就是他要送给女儿的珍珠玛瑙。

“你这是干什么？”杨怡刚刚洗完碗，正在用小笤帚将锅沿的脏水掸到泔水桶里。

“孩子想吃糖葫芦，我给她们做点。”说着李长青将山楂倒入到杨怡刚洗完碗还冒着热气的盆中。

“我来洗吧。”杨怡从李长青手里接过山楂，李长青也没有闲着，去外面刚弄好的桑条里面抽出了几根，然后用刀削干净，再切成筷子长度大小的杆。

“爸，你真的会做糖葫芦吗？”小晨瑶的脸上还是满脸疑问，她觉得那酸甜可口的糖葫芦是很复杂的手艺，只能花钱才能买的到，而且她从来都没有见爸爸做过。

“看着吧，爸肯定给你做出好吃的糖葫芦。”李长青说完便继续开始弄。

终于弄好了一大把干净的桑条杆，李长青拿给杨怡穿山楂，几个孩子也围过来一起帮忙，不一会儿十几根的山楂串就已经串好，当然此刻的它们仍然不能被叫做糖葫芦。

“你就按照炒糖色的那种来吧，我觉得应该就是那样做出来的。”李长青始终没有掌握炒糖色的手艺，或许是因为杨怡的糖色总是炒的那么好，不需要他费心。

“你给我用麦秸吧，这个火比玉米杆的火小，必须得用小火才能炒出来。”杨怡转身拿来了油还有白糖，李长青也已经点起了火。

杨怡放入了油，看着那油冒起了烟，根据她平时的经验，她知道火候到了，然后赶紧倒入白糖，便开始炒了起来。炒糖色最重要的就是小火，然后就要一直炒，手不能停下来。晨瑶看着锅中的白糖在油的作用下，逐渐变成红色，然后锅里面还冒着油泡泡，妈妈一直没有停下手中的铲子的搅动，她觉得这种变化好神奇。不知道过了多久，锅里的糖终于粘稠了。李长青拿起串好的山楂，放入锅中赚了一个圈，再拿起来的时候，山楂的表面已经沾满了粘稠的糖液，然后他迅速的放入擦干净的大铁盆的后面。一串一串又一串，十几串的山楂此刻都身披糖衣的铠甲，安静的躺在铁盆之上。晨瑶看着爸爸神奇的魔术，开心极了。

“等着吧，放在这凉快的空气中晾晾，一会儿凉了就能吃了。”李长青嘱咐好笑闺女，便又开始往门口走去，他还要继续去干那未完的木匠活。

晨瑶痴痴地看着盆上的山楂，耳边响起了爸爸的推子声。她等着，虔诚的等着，紧遵爸爸的话。一会儿进屋看看时间是不是又走过了一个五分钟的刻度，一会儿趴在盆上看看那糖衣的变化，偶尔伸出小手试探一下那糖衣是否变得硬了一些。老挂钟因为年久失修已经失去了打钟的功能，即使到了整点或者半点也不会像以前一样报响了，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屋里屋外的跑着。

“5，4，3，2，1！”用“咯噔”的一个声响代替本来报响的打钟声，晨瑶终于听见了。

“可以了。”她飞快的跑到屋外，拿起来一根糖葫芦，对，它们现在是真正的糖葫芦了。虽然还有一些黏着盆，但是在她的用力之下，也已经拔了起来。

那酸甜可口的味道随着她的味蕾，传入到她的每一根神经。是的，这就是她想要的味道，是糖葫芦的味道。而且她坚信，爸爸做出来的肯定会比商贩做的更好吃，更重要的是，它是免费的。晨瑶一边咀嚼着一边叫着屋里的姐姐们。

“大姐，二姐，三姐，糖葫芦好了，快来吃啊。”这是她第一次糖葫芦，又酸又甜，还没有花钱，这样她就能安心的多吃两根了。三个姐姐顺着声音也放下了各自的作业或者手中的活计，一起来享受着美味。晨瑶又拿起两根，向着门口走去。

“妈，你也吃一根吧。”

杨怡刚将最后剩下的半桶猪食倒入猪槽子，她小心的咬了一口，的确做的还算成功，主要是糖色炒的很成功。

“你们吃吧，我吃这个倒牙。”杨怡为了让女儿们多吃点，只能以善意的谎言来推脱，她毕竟是个大人了，可是孩子们，很少吃到零食，这也算是她这个妈妈的一点心意了。

晨瑶单纯的对妈妈的谎言信以为真，再次来到爸爸的面前。李长青更是头都没有抬的直接拒绝了。

“你们几个多吃点吧，爸不喜欢吃，爸还得干活呢，这里太脏了，你回去吃吧。”有了糖葫芦的满足，小晨瑶也没有顾及那么多，拿着两串糖葫芦又回去和姐姐们一起开心的吃着。

冰糖葫芦的两种最直接的口感：酸和甜，小晨瑶都体会的无比彻底，四婶酸酸的讽刺，爸妈甜甜的爱，虽然那时的她不懂，但是所有的记忆却随着这糖葫芦一起印刻在了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