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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土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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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在那两棵槐树下熟练的打着土坯,正方形,长方形。李长青心中计算着炕的长度,然后也再计算着需要的土坯的数量。斑驳的光影透过槐树叶的间隙散落下来,打在李长青黝黑的皮肤上,偶尔有几片被风吹落的槐树叶落在他光着的膀子上,他丝毫都感觉不到。他仍然如此,做事情的时候完全投入,像是整个世界都只属于他一个人一样。

粘土总共准备了两车,接下来就是和泥。和泥有讲究,李长青总是要将粘土搅拌到最均匀的状态,这样做出的土坯才能是好的。而且要在和泥的过程中加入干燥的稻草,并且用铁锹切断。经过他认真挑选的黏土,然后和上一些碎稻草,他又标志性的对着双拳吐了两口唾沫,然后便开始灵活的搅动着。水,土,稻草,在李长青的力量下从开始的“水火不容”,慢慢的完美融合,看不出它们竟然是由三种不同的物质混合而成。

“爸,为什么要放稻草啊?”

“省着土坯晾干的时候裂缝,有了稻草就不裂缝了。”

虽然李长青也说不清楚具体的更加科学的原因,但是对晨瑶来说,这些就已经足够了,他像崇拜英雄一样崇拜着自己的爸爸,她觉得他生的巧什么都会做,家里无论有什么坏了他都能给修理好。塌陷的土炕、烧了的电线、扎坏的自行车带、堵药的喷雾器、不能出画面的电视、段掉的椅子、用坏的铁锹......

晨瑶拿着小一点的铁锹也在旁边学着爸爸的样子和泥,用铁锹把黏土翻来翻去,然后像切西瓜一样在上面切上几锹,继续翻搅,如此重复许久,才让这些粘土完全均匀。然后李长青用大扫帚在门口的土地上扫出一片干净的土地,虽然门口的土地也是坑坑洼洼的,他已经提前把坑洼的地方用粘土添平,然后把模具摆在尽量平整的地方,便开始往里面放活好的黏土。

看着模具中黏土的量差不多了,李长青便拿出重要的两个武器:大亚子和小亚子。大亚子是长方形,用来第一次在粘土的上面刮出平面,使粘土达到和模具的平整。这第一次的平整是粗略的平整,会有很多边缘的地方被忽略掉,这个时候就需要小亚子来进行第二次的修补了。小亚子的前面则是半圆形的,用来在处理细节的地方,比如模具四周的某个角落,如果还有没有被填满的地方,就会用小亚子在铁锹里面挖出适量的粘土填补在那个地方。李长青熟悉的操练着这一系列的程序,然后一块块的土坯就在这双巧手下诞生了。

每一屋的炕大概需要32块的的大土坯,46块的小土坯,当然根据各家的炕的大小不同,数量也是不定的。还有多数情况下是炕中的某一个角落塌陷,这样也不用整炕都换土坯,只要把坏掉的地方换掉就可以了。这次显然只是换一部分,李长青总共做了20块的大土坯和32块的小土坯,只待十日之后,在阳光的滋润下这些土坯都能够成型,就可以动手修炕了。

十日的等待,对于他们来说,仍然是“靠天吃饭”。土坯的成型与否也是也要看老天爷的脸色。如果这期间下雨,即使将土坯用塑料布盖好,仍然会因为地面的返潮而影响它的质量。所以,这些靠天吃饭的农民们从来都小心翼翼的每天收听着科学的天气预报,尽量在天气晴好的那段日子把土坯做完。

李长青是幸运的,这次做土坯刚好经历了老天爷心情最好的那段时间,天气晴好,微风徐徐,那些从黏土被塑形而成的土坯悄然的经历着变化,最后成型为完好的坯子,为人所用。

农家的设计都是里为屋,外为堂。屋里是炕,屋外是灶。灶膛与炕相通,灶膛的烟雾通过炕传到墙里的烟囱,经由烟囱散到空气中。而这烟雾也将灶火的温度传递给炕。这仍然是老祖宗留下的智慧。搭炕最重要的是通风,要设计好抗洞的土坯朝向,为人间的那股烟火气预留出通道。在炕内部的部分,主要就是靠着经验进行大土坯的搭造,像搭着塔罗牌一样,土坯的搭建也有着其自有的规律,这规律是老祖宗一代代传下来了。

土坯分为竖立和横放两种,竖立的土坯拔地而放,每隔稍小于一块土坯的间距而放,在同一块土坯的横沿上都必须要确保搭放着两块横着的土坯,这样才能像九连环的连环扣一样,一环扣一环,保证所有土坯的安全屹立。而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好土坯的朝向,一定要为灶膛里传过来的烟气预留出通道。李长青经过多年的训练早已经熟悉这流程,他熟练的搭建着这神秘的塔罗牌,一边搭一边思考。他仍然是一如既往的话少,无论是干什么活计,一旦开始进入到干活的状态,他便心无旁骛,不断的对手中的活计思考。在他沉默的动作中,那个破坏的角落不久就被修复好,然后将炕沿边破旧的小土坯也拆除,换上新的土坯,再用刚活好的黏土在外面坐上套子,让炕沿显得整齐,如此一通下来,炕就又成为完整的炕了。但是它目前还不能叫做一屋好炕,衡量好炕的标准要由杨怡来进行。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虽然此处不是大漠,没有长河,可是落日的余晖洒落在这座安静的村落里,那金黄的晚霞仍然让人迷恋不已。晨瑶帮妈妈将灶膛的灰烬掏完送到猪圈回来的路途中,瞥见那西沉的落日,不禁为之着迷。

杨怡已经将大锅之中放满了开水,插入灶膛的汆子中也已经灌满了水,此刻她用力划着了一根火柴,随着这在微风中还有点颤抖的火光,在玉米叶子的做引下,一膛熊熊烈火势不可挡的旺盛起来,这火焰带给他们温暖,带给他们热量和美味的饭菜。

伴随着这烈火,烟气袅袅升起,李长青在院落里张望着烟囱里冒出的烟气,一下子就放心了。他走进屋子,杨怡正在夸他。

“挺好的,没有冒烟,我就这么烧火了,一会儿水烧开了,就能把猪食给兑了。”

简单的三个字,挺好的,对李长青来说就已经是莫大的承认。他将屋子中的工具收拢便马不停蹄的走向了草棚,在这里,他又将例行开始筛草的活计,他的老伙计,那头老驴还在等待着它的饭食,而晨瑶也已经拿着猪食桶和马勺开始准备好老黑猪和猪仔们的晚饭。

老黑猪的晚饭通常是三马勺的草料,那草料是老驴的筛子下的产物。这是属于农村人的智慧,他们用汗水浇灌的庄稼从来不会浪费一点。拿花生说,花生仁就要分为三种,一种是上等的花生,用来留作第二年的花生种,它们也像人类一样一代一代的繁衍生息,一年又一年不停歇的为人类带来食物和金钱。第二种花生是用来卖的,当然这是相对于像李长青一样种花生的农民来说的,这些花生将会销往全国各地,变成超市里的油炸花生米,或者是锅中的花生油。对于李长青家来说的第三种花生,是那些瘦小不堪,还有在剥花生的过程中被破坏的花生米,它们将成为李长青家花生油的来源,而且这类花生在打完油之后,剩下的花生油渣也是一等一的营养品,油渣会再次成为猪的食物。至于花生秧子,一般人家是会作为干柴烧掉,但是在李长青家,这也是珍贵的物品。它首先会被扎段,成为草料,经过筛子的筛选变成驴的食物,然后筛子下面的细碎草料再次成为了老猪的食物来源。这是花生的一生,他们用一年四季的汗水浇灌的庄稼,从来不敢有半点浪费。

李长青家每年都会打两次花生油,一次是在快过年的时候,那个时候接近年底,家里的花生油消耗的差不多,正好秋天新收成的花生刚刚收拾完,那是打油的最好时节。庆西村就一家油坊,人们都是去那里打油,所以打油之前也要提前约好。打油的人因为总是在油坊,身上总是穿着破旧的褂子,那褂子上早已经好几层油脂,但是为了赚钱,人们几乎从来没见他换过几次衣裳。打油的时候,打油的人家都会派个人到油坊看着,一方面是帮忙看着炒花生的火候,有时候打油人因为黑白不分的盯着,会一个不小心的瞌睡就让某家的花生米的火候过火,过火的花生米打出的油都是苦的,这样那家不幸的人家就需要吃上一整年的苦油,这是无比痛苦的过程。二来,虽然不知真假,但是大家都传说,如果自家人没有过去看着打油,那打油的人总会偷偷的留下来一块油渣,然后拿去卖钱。杨怡是个细心过日子的人,她当然是不许允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每次她家都会亲自去看着,当然看油坊也是个苦差事,不仅要忍受油坊厚重的油烟,即使在那里坐上一整天都疲累不堪。不过为了减轻丈夫的负担,这个苦差事从来都是她主动承担。

即使是上百斤的花生米,最后也就出来直径大概50厘米,厚5厘米左右的花生渣10块左右。那可是相当珍贵的资源,一般杨怡都是用来在老黑猪快生产的时候拿出来给它吃。这些花生渣除了在刚出油坊的那两个小时左右还有些松软,一旦到了第二天,就会变成和石头一样硬的东西。所有碾花生渣也是一项大活。她们用那辆老式的二八自行车推着那十几块的花生渣笨重的前行着。二八自行车因为年纪太大,蹬起来已经很费劲了,倒不如推着省力气。来到了大街上的碾子旁。这条大街是庆西村最热闹的地方,位于南北的最中央,然后贯穿庆西村的东西两边,在最东面通往了庆东村。大街上经常有一群六七十岁的老头在这里晒太阳拉家常。碾子是庆西村少有的放在外面的公共财产,由于它真的就是一块不值钱的大石头,所以即使经历了多年,它仍然安然的屹立在这最热闹的大街上。

晨瑶和杨怡两个人支好那辆破旧的二八,两个人费劲的将渣子扔到了地上。地上溅起一片尘土,这个时候是真的不怕摔的,甚至希望这一瞬间的力气能够摔碎越多的渣滓才好。因为,接下来她们最重要的活就是把这些渣滓弄碎。

杨怡拿出两块硬如石头的渣滓放在碾子的碾盘上,拿出两个锤子,晨瑶和她每人一个。晨瑶对这个流程已经相当的熟悉。她和妈妈两个人分在碾子的两边便开始用力的捶打起来。

“你小心着点,千万别砸手了。”杨怡一边用力的砸着一边叮嘱着晨瑶。她们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将渣滓砸成小碎块,由于碾盘的范围太小,不时会有小块蹦出去。这么珍贵的东西,哪怕是一小块,杨怡都不允许。她用手小心的护着敲打下来的小渣滓块,这就让她们的手处在了离锤子很危险的范围内了。这项活计总是干的她们满头大汗,甚至连身上厚重的棉衣都要被敞开口子。全部的渣滓被砸完的时候,大多数会被先收到袋子中,剩下小部分,便开始用碾子进行碾压。一圈又一圈,晨瑶真的数不清这一天她要转多少圈。有些人家为了省力气,会给驴或者牛蒙上双眼来带动碾子,但是杨怡舍不得老驴。整个秋天老驴为这个家出了那么多的力,她舍不得。所以,虽然累,还是和女儿手动推着碾子,一边推,一边用手滑动着碾子下的渣滓,尽量让他们受力均匀。

“蹦爆米花的来了,谁蹦爆米花。”小贩响亮的声音穿透了几条街,然后越来越近,那三马子的“突突突”声也越来越近。晨瑶在商贩喊第一声的时候就听见了,但是她什么都没说,仍然安心推着手中的碾子。后来,商贩把三马子停在了这条大街的口,然后就陆续有人家拿米过来蹦爆米花了。她还是没忍住,偶尔就是抬头看过去。那爆米花的香味真的太香甜了,它不断通过空气传入到晨瑶的鼻孔,然后触动着她的口水。而这一切,当然都被杨怡看在眼里。

“剩下的这个我自己来扫吧,你回家筛点玉米面,也去蹦点爆米花吧。”

“真的吗?”

“快去吧。”杨怡手中的笤帚没有停止扫碾盘上的渣滓面,甚至还在将扫过地地方用力的扫着,直到看见那碾盘被扫的锃亮。

“别忘了,拿糖精。”

“嗯,好的。”

晨瑶接了命令飞快的跑回了家里,然后找出螺子开始筛玉米面。她的动作如此迅速却整齐,因为她害怕像上次一样错过。看着塑料袋中逐渐高起来的玉米面,晨瑶犹豫着要不要再弄,毕竟这是家里最重要的口粮。可是一想到那味道的香甜,她的手还是不断的伸向口粮袋。一边筛玉米面,一边计算着那排队的人数。终于,停止了手中的动作,飞快的奔了回来。还好,那排队的人还在。

“嘎吱。”

是脆的。

“嘎吱。”

是甜的。

那是年下时光里少有的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