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守护栗树

在晨瑶家里的那条街道的尽头，是个死胡同。晨瑶多庆幸这是个死胡同，因为这样就不会有太多的人来这里打扰了。尽头的那户人家住着两个老人。晨瑶叫她们太爷爷，太奶奶。太爷爷是村里的会计，是个文化人。太奶奶身体不太好，经常拄着拐棍。

在太爷爷家里的门口，南北门各有一颗树。北门处是一颗合欢树，那是晨瑶灵魂的归宿。那颗树下，记载了晨瑶的童年。她唯一曾经快乐的时光就是在那颗树下，夏天的时候，整条街的人一起出来纳凉，都会到这颗树下，那时候合欢开的正盛，清新的香气，让人减少了很多夏天的燥热。在那棵合欢树下，晨瑶听过各种妖魔鬼怪的故事，都是太爷爷讲给她听得。那时候听太爷爷讲故事，晨瑶总会喜欢痴痴的望着天空，天真的想看到牛郎和织女。而太爷爷也成了晨瑶少年时光里唯一一个给它讲故事的人。

南门是一颗栗子树。栗子树里承载着晨瑶的童年。故乡唯一的能让全村孩子们集结的地方便是栗树行。村里的人都这样称呼，那片树行里。种着北方典型的树木，也是这个村子的传承：栗树、酸梨树、山楂树。根据大队的分配，每家都分配到了相应的三种树木。自己人看好自己家的，结的果子自己吃，树木的处置也由自己决定。其实，主要是对栗木的处置，村子里的传统一般都是家里有老人去世以后就会砍掉自己最大的一颗栗木，做成棺材。栗木是这里最好的木材，是对于死者的敬畏。那是这里的人们的一种灵魂的归宿。

那片栗木林子便是整个村子孩子们的乐园。虽然自家都会有栗树，但是这远远不能满足“贪心”的孩子们。他们总是想保护好自己的栗子的同时，再去多获得一些栗子，毕竟那些栗子可以直接兑换成金钱，所以他们总会想尽各种办法去“偷”别人家的栗子。村子里的栗子是可以卖钱的，每年到栗子成熟的季节，都会有人开着收购车来村子收购栗子。因为那个时候正好赶上家里的农忙，基本上每家的大人都在忙着秋收，相比于一整年的收成来说，栗子树的收成在大人的眼里就轻了好多。所以看守栗子树的任务都会光荣的落到小孩子的身上。还有，没有劳动力的老年人。

晨瑶作为家中的老小，自然是光荣的承担着看守家中栗子的艰巨任务。相对于农田里的收成，栗子树的收成虽然小，但是它毕竟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村里来收栗子的人给出的价格是成色好一点的，个头大一点的，能卖到十块钱一斤，即使小一点的也能卖到七块钱一斤，一棵树至少能产十斤栗子，只好看守好了，等到栗子咧开口的时候收回来，卖出去也是一笔很可观的钱。所以，一想到卖栗子的收成，晨瑶从来不会觉得这是一笔小收入，反而会更加尽职尽责，起早贪黑的负责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晨瑶家的两棵栗子树位于农田和村头的入口处，可以说是最容易受到侵害的地方，尤其因为农村房基地的发展，它已经自行长到了新盖房的人家的房顶上，人家随手就能摘到。在晨瑶的心里觉对不能浪费一颗栗子，每一颗栗子都钱，她弄丢了栗子，就相当于弄丢了家里的钱。所以，只要是周六周日，她五点就起床，带上小笼子和一根竹竿，去往树下看守栗子。

她每天都紧紧的盯着它们，稍微有开口的栗子，当看到里面的栗子皮全部变成黑色以后，就证明了它的完全成熟，然后晨瑶就会用竹竿把它打落下来，从里面剥出成熟的栗子放入篮子带回家。带回家的成熟栗子，通常由李长青在院子里面挖一个将近一米深的深坑，然后将栗子放入里面，有时候会放上一些土，这样就能将栗子保存一段时间，至少能保存到商贩们下村来收栗子。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能保存到过年的。他们会留一部分栗子，等到过年的时候炒着吃。

又是一年的秋天，秋风送爽，阳光高照，天朗气清。晨瑶一直最喜欢的是秋天，不仅仅是因为看着田地里满是收获的农作物而换新，而且秋天的风都是如此的舒服，没有了夏天的燥热，也没有冬天的刺骨，是吹在身上刚刚好的舒服的风，让人想一直沉浸在其中的风。

“妈，我去看栗子了。”还是大早上的凌晨五点钟，随着气温的下降，早上已经逐渐有露水出现了，现在已经快到了收栗子的最后时刻，几乎全村的栗子树上都挂上了开口笑的栗子，随着秋风的吹过，不时会有栗子随之掉落。晨瑶如此早起也不仅仅只是为了看自家的栗子，其实有时候栗树在村头的好处就是太过扎眼，因为来来往往的人们都从这里过，反而被偷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所以，趁着早上人少的时候，晨瑶想去栗树行里面转上一圈，没准能捡到一些栗子呢。

晨瑶的原则是，可以捡，但是不可以用竹竿打别人家的栗子。虽然捡也不是很正大光明，但是她不捡，总会有人捡的。况且，她家的栗子也会被路过的行人捡，所以就当是两不相欠。晨瑶是个捡栗子的高手，因为她总是挑最难的地方。村里的那片坟地，荒冢新坟不断添加，那里埋葬着这个村里世世代代的人们，有些人甚至平生都没有走出过所在的县城，就这样把一辈子的生命光景奉献给了这篇土地，他们在土地上耕耘，被土地养育，然后死后也是归于这片土地。每一个突兀的土包下，都有一段被世人遗忘的人生故事。

因为看护栗子的大都是家里的小孩，小孩们又因为大人们经常讲坟地里闹鬼的故事，所以很少有人去。但是晨瑶不怕，受过教育的妈妈杨怡经常给自己说世界上是没有鬼的，真正的鬼都是人扮的，所以，她从来不害怕。也正是因为人烟罕至，所以这里总是能比别的地方多捡到一些栗子。不过一个早晨，她的小篮子里面已经平铺了一底，上面还有一些被风吹掉的仍然带着外面刺皮的栗子，真的是收获不小呢。看着东方的朝阳逐渐升起，露水渐渐褪去。此刻，晨瑶的裤子下半截和鞋子已经湿透，但是看着篮子里的收获，晨瑶还是心满意足，会不会能有半斤呢？她带着晨起的收获，回到了村口，在自己那棵大栗树上，她将安心的守护着它。

晨瑶家的那棵栗树，没有像别人家的那样长的笔直，大概是承受了太多的风雨沧桑，也是歪歪斜斜，坑坑洼洼，但是却刚好为晨瑶创造了一个舒适的存在。她总是可以轻松的爬到上面，然后在上面看尽天空的美景，尽收眼底路过的人来人往，同时还保护着自己的栗子。她喜欢并享受着这样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