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小偷

李长命算是沾着妹妹的光终于有了个媳妇，这件事当年许金花得意了好久。这是她一手为儿子促成的好事，这是她最爱的大儿子，这是让她可以免于被世人笑话“没有后”的大儿子，在那个重男轻女的氛围中，大儿子的到来就是她的无上荣耀。虽然这个儿子存在着身体上的不完美，但她都丝毫没有减轻过自己对大儿子的爱。现在，她终于看到了他成家立业。张彩凤终于也认命了，她不能背上不孝的骂名，让哥哥到手的媳妇没了，让父母为自己生气伤身体。这辈子嫁谁不是嫁呢？结婚后不都是一样的生孩子做饭种地的日子，有什么区别呢？或许这就是自己的命吧。她带着对命运的屈服，屈服了父母，屈服了婚姻。不过倒是因着丈夫李长命被婆婆的喜爱，自己在婚后也受到了善待。她也就更是逐渐麻木再没有什么不满，过起了典型式的农村妇女的生活。

李长命婚后一年就迎来了当爹的欢喜，而且是个儿子。那几年的许金花是逢人就笑，感觉自己达到了人生的幸福顶峰。是啊，她最爱的大儿子不但成家了，这么快就有了后人，而且还是男孩子，对，那襁褓中的婴儿是她的孙子，她要像爱自己的大儿子一样继续爱这个孩子。于此同年李长青的第四个孩子出生，又一个女孩。一想到这里许金花恨不得直接休了这个儿媳妇。

“上了高中有什么用，肚子还不是不争气，连个小子都生不出来，我这可怜的老二啊，算是被她断后了。”许金花几乎是好不避讳的逢人就讽刺这个二儿媳妇。更是没有少在李长青面前说，李长青不喜欢听妈妈说这话，在他看来，小子丫头都一样那都是自己的骨肉，而且杨怡是真心的对自己好，他结婚之后的生活改善了好多。从衣食住行到那无法用语言言说的舒服，每天下了苦力的劳动，回到家到那个有热乎的饭菜和闺女围绕的破屋子里，他就是说不出的欢喜。

许金花的确用她愚昧的无知无限制的宠着这个大孙子。孙子在饭桌上想扔东西就扔东西，不想吃的就吐掉，去别人家里的时候看见东西就拿她总是附和着“我们这还是个孩子”，一直到李泽林上了小学，都没有个规矩。在家里从来都是老大，他说一别人不敢说二，不开心就扔东西。这所有的一切在家里还都好说，只是因为从小养成的顺手牵羊的习惯，他一并没有改掉。

“三太，给我来二斤果子，包一下，得去串个门。”小卖部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火爆，或许这是商店的匮乏吧，整个庆西村只有这一家小卖店，全村的人都来这里买东西。村里的大人们都热火朝天的买东西，小卖店的主人也忙的屋里屋外不亦乐乎。李泽林用眼光扫视着整个屋子，店主人进屋包果子了，那些油腻的糕点会被包裹在发黄的纸里，每八块是一包，左右折叠，前后转动，糕点轻松的被包在纸里，形成一个圆柱，店主人熟练的从旁边抽出一张红纸覆在上面，然后从头顶吊着的线包里拽出线，捆扎。即使是熟练了好多年的店主人，也还是要进屋一会儿才能出来。这李泽林在无数次的视察后得到的重要信息。所以在店主人转身的瞬间，他把整个屋子都扫视了一遍，虽然屋子不大，但是货物堆放的杂乱，人们都在用心的找寻着自己需要的东西，没有人把心思放在这个小屁孩身上。就是在那一瞬间，他迅速的伸出了双手，将柜台上的铅笔和糖块顺进了自己的衣袖。他淡定的转身又看了看其它的东西，感觉很不满意的放下，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小卖店。

他尝到了一种甜，这种甜来自于精神的反馈。可以不用花钱就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甜味，总能让人甘之如饴。

他沉浸在这甘甜中，沉浸在自己的聪明中。可是，小聪明总是会有败露的时刻的。

“你这孩子你在干吗？”

李泽林假装没有听到，仍然大步流星的往外走着，要赶紧离开现在对他老说的是非之地。

“说你呢，小林子。”老太太三步并两部的就跑过来一把抓住了李泽林。老太太也绝非等闲之人，开店的这些年什么人没见过，这村里的人随便拎出来是个几斤几两她说的是最准确的，李泽林这三岁小孩的把戏她一眼就能看透。

“叫我干什么，我没买东西当然是要走了。你拽我干吗？”李泽林的淡定与蛮横的态度倒是真的让老太太有点吓到，那哪里是个九岁的孩子。但是她凭着她警犬般的嗅觉，觉得这个孩子肯定有问题。

“没买东西，你倒是让老太看一眼啊，老太这眼神不好使，还以为你买了东西忘了付钱了呢。”老太太的嘴死的也能给说成活得。

“看你这话说的，倒是说我偷你东西呢？这话总不能瞎说吧，这么多人，你可别给我安上这个罪名，我担待不起。”李泽林小小年纪的话语，一出比一出让她惊人。

“瞧这孩子说的，庆西村这老李家都是一大家子，一个老太爷传下来的，怎么能这么说。咱这亲戚里道的，打小得把这规矩给学好了，老话说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做人啊，得按规矩做人，我这也是按规矩办事，这要是来我这都拿了东西不付钱，你说你老太我这喝西北风活着啊。”众人看的口楞头，都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一老一少的这出戏要怎么收场，听到这里，赶紧眼睛扫了一眼柜台，生怕自己有什么东西忘了付钱。

“看你说的，来你看看，双手，衣兜，裤兜。我的老太，你看看我这是拿了哪件东西忘了付钱了啊。”李泽林淡定的打开了双手，翻出来了衣兜裤兜，的确什么都没有，这到是让老太太为难了，虽然她觉得肯定有些什么，但是现在真的看不出什么，这么多人呢，她总不能去一个孩子身上搜身吧。算了，即使拿了东西应该也不是什么太大太值钱的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这干什么呢。大孙子，你这是干什么。”正在老太太想怎么收场的时候，许金花进来了，她是来买盐的，不料看见了这一幕。

“奶，我这老太说我是小偷，我这不给她证明呢。”恶人先告状，说的就是这个吧，老太太气的牙痒痒，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身经江湖百战，竟然折在一个孩子手里。

“这谁说的啊，长嘴了么，说我孙子，你孙子才是小偷呢。”许金花一把将孙子拉到了自己身后，便开骂起来。

“我说老嫂子，咱话不能说这么难听，我这开店做生意，别说是你孙子，就是皇上孙子来了，这拿东西也得给钱。”

“那也得是拿东西，我孙子拿东西了么？”

“我这不是看花眼了么。怎么，您这眼神还好着呢吧，老姐姐我不行了啊，看走眼是常有的事情。”

“你看走眼了，你可别给别人随便乱扣帽子。”许金花气势更加嚣张，老太太寻思自己还要做生意，也想赶紧结束。

“得了，我这眼睛不中用，你看你今天买什么我给你便宜点。”

“我才不要呢，这么污蔑我孙子，我还买你东西。”许金花趾高气扬的拉着自己的孙子便往外走。见两个人都出门去，老太太朝着门口使劲“呸”了一口。

“这孩子，这两个村的小卖部都跟我说过，肯定有事，不过是我们还没抓到现行呢，这孩子就惯着吧，早晚得出事。”一边唾骂着，一边又开始点钱了。

许金花吃过晚饭陪着孙子睡觉的时候，发现了他的铅笔盒里多了新的铅笔和小刀，他的每一件学习用品都是自己买的，而且每天都是她帮忙给他收拾书包和铅笔盒，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小林子，你这笔和小刀是哪里的？”

“放学前从学校门口买的。”

“咱可不能随便拿别人东西啊，这传出去不好。”

“哎呀，你说什么呢，你也认为我是小偷？”

“没有，没有。我就那么一说，奶错了，来奶再给你一块钱，缺什么你自己买吧。”许金花不假思索的就掏出一块钱给了李泽林，李泽林顺手就装进了衣兜。

一块钱，有个孩子现在还在为一块钱发愁。晨瑶上学老师让交一块钱的班费，可是爸妈现在都不在家，他们去给姥姥家种地了，家里的钱都被妈妈藏好了，她找不到。她中午跟爷爷说了要借一块钱，爷爷都交到了她的手里，可是被奶奶一把夺了回去。

“我这明天还得去买药呢，我这腰酸背疼的，你想让我疼死啊。”李永胜面对许金花垂下脸子，一句话都不敢再说，只能喝了口酒。

“要不跟老师说说，等你爸妈回来再交吧。”

“嗯。”

“真是谁生的孩子随谁，你妈那有心计的，一分钱都不让你爸给我，现在吃着我的，还要花我的钱，你们真行啊，别人都是养儿子防老的，我这可好，倒贴你们。你。”

“行了。”李永胜把酒杯子往桌子上一摔，许金花也不再唠叨了。晨瑶如同嚼蜡般的吃完了这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