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和面

一个人一生要学习多少技能才能足够养活自己呢？人们都说技多不压身，十几岁的晨瑶并不理解这里的技能到底是什么。在她的认知里，应该是变魔术或者演杂技这种应该算是技能吧。她不晓得现在妈妈杨怡正在教授自己的也是一门技能，因为生活的艰苦掩盖了教育的本质，她只是认为自己正在做的是为了生存而被迫去做的事情。其实许多农村的人们都不知道自己为了生存，身上已经拥有了多少技能，那些生存的技巧都是在生活的压迫之下锻炼出来的日常，他们已经习以为常，所以根本没有多少掌握新技能的欣喜。反而因此，为今后需要再多做一项劳动而充满了更多一点的委屈。

“放四瓢面，然后放那个小袋的安琪酵母，半袋就可以，然后用温水和面，和好了放在炕头热乎的地方，用棉大衣给盖上。”杨怡一边细心的讲述着和面的各种流程，一边着急的收拾着下地要用的锄头还有衣帽。因为今年李长青的工作一直忙碌，他只能早晚的去地里收拾庄稼，可是今年的雨水还偏多，昨天除过的草，如果没有扔到路上，第二天就又长出来了。雨水的充沛让杂草疯长的速度完全超乎了杨怡的想象，因为这几天她风湿的老毛病犯了在家休息了几天，昨天下地看的时候，花生地的草几乎要将花生淹没，玉米地里的草也都已经开始有了结籽的迹象，她必须要开始加速投入劳动了。

晨瑶本来是要求和妈妈一起下地的，可是两个姐姐都说有作业要完成，而且是关键的初中时期了，杨怡没有给她们两个安排任何事情，反而是把做饭的事情给了晨瑶。晨瑶只好听从杨怡的安排。

她按照杨怡教导的找好了盆，然后舀面，放酵母，准备水。慢慢的把温热到刚刚好的水放入到面盆里面，开始用她瘦弱的小手搅拌着。那些面粉从粉末，在水的作用下变成一小块一小块连接的面，然后被她揉成稍微大一点的面团，在一点点的扩大。因为害怕做不好被杨怡骂，她每个动作中都充斥着的小心，生怕自己把面和水的比例搅合的不均匀而让这坨面变得不堪。可是，害怕总是带来最坏的结果。因为手上沾满了面，她按照平时杨怡做的那样去沾水，然后把沾水的手按进面里。面的确是从手上下去了不少，但是面也因此稀释了很多。害怕和好强的自尊心驱使着她没有向两个姐姐求助，而是一个人将面瓢剩下的面一点点的倒入进入，可是因为自己沾水的时候沾了太多的水，面瓢中剩下的面根本没够用。她又悄悄地去拿了一些。她努力的揉着面，希望可以弥补些，让后面放入的这些干面好好的融入进去。杨怡说过，用力揉面的话，面会变的更加柔和。她终于小心翼翼的将那坨面和的至少是看起来正常了，她小心翼翼的拿来铝锅的盖子盖上，然后用棉大衣蒙上放在了炕头最热乎的地方，等着它在温度和酵母的作用下发酵。

等待总是世间最折磨人的事情。等待的过程曾充满过希望，却更多的是因为害怕而变成了折磨。

她总是羡慕三姐晨飘，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都会得到妈妈的夸奖。她多么也想自己得到妈妈的认可，可是她只能希望。杨怡似乎对每次她干的活都不满意，虽然她做的很多，可是却从来没有听见过妈妈夸她。所以，为了得到夸奖，她总是会做的更多，在妈妈的要求之外。

晨瑶找出来土豆，那是现在家里几乎每天都吃的菜。虽然现在是夏季杨怡种的蔬菜都在努力的结出果实，为这个不太富裕的家庭努力丰盈着菜桌，但是因为雨水连绵这几天的蔬菜长的也慢了许多。土豆，便宜，好吃。家里的每个人都喜欢吃，所以这对他们是最好的选择。她用筷子的大头将土豆皮一点点的剥干净，剥的她的手生疼，但是一想到她可能会得到妈妈的表扬，她还是甘之如饴。

杨怡终于在十二点的正午才疲惫的赶回家，疲惫让人的情绪随时处在崩溃的边缘，任何一个细微的不顺心都可以导致情绪不可控的爆发。她掀开那大衣下面的面盆，面没有发酵好，死死的一坨。

“长这么大了，让你干这么点活都干不好，不都告诉你怎么和面了，长脑袋了没有。”面对这盆没有发酵好的面，劳累和暴晒过后的杨怡瞬间爆发。还傻傻的期待的得到妈妈夸奖的晨瑶不知所措的站在水盆边，眼中充满了泪水，却没有敢流下来，因为她太知道，杨怡讨厌她们哭，如果她哭她会得到更严厉的责骂。

晨飘听见妈妈的声音不对，赶紧收起来了作业来帮忙。她将面拿出来，然后在面板上揉好，切成了馒头，蒸进了锅里。整个过程，晨瑶只是无声的弄着自己的土豆，大气都不敢出。

“馒头切的挺好，就是面不好。”杨怡一边吃着饭，一边夸着晨飘的馒头做的好。而晨瑶觉得自己的土豆炒的也很好吃，却最终直到午饭结束都没有等来妈妈的一句夸奖。

人的痛苦来源于比较，她是个渴望得到夸奖的孩子，在不断受教育的过程中，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和推理能力，也因此正在发生着各种敏感的青春的心里变化。只是，这种变化也一并在没有尽头的体力劳动的操劳中被忽略了。

午饭后，晨瑶迅速的收拾完碗筷，特意等妈妈确定了休息的屋子，然后去了另外的屋子。她挑选着紧靠墙的位置，然后面对墙无声的落泪。期望有多大，到头得来的失望往往比曾经期望的落空放大了好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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