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跑反——矛盾

杨怡唯一庆幸的是她跑反躲到母家的最初几天里，弟媳还算态度好，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或许是因为自己的父母健在吧，或许是因为她刚刚生下了儿子的缘故，心情正好，正享受着这个家里最高的待遇。总之，沈瑾在出月子的前几天里因为杨怡的到来给她改善了伙食的味道，还是很欢迎这个二姐的归宁。

“二姐，你就在这住着吧，这永远都是你的家，等你的孩子生出来了，和我们伟凡也做个伴。是不是啊，小伟凡。”杨怡听见弟媳的这番话，心里虽然宽慰了一些，可是弟媳毕竟是弟媳，或许只是最初的这几天新鲜，她还是要更小心为好。

回了娘家之后，李长青在村里的亲戚的帮助下，在附近的矿山上找到了一份推小车的工作，那每车的石头都要上百斤重，每天他要来来往往的推上几十车，这样每天才能赚到十五块钱的薪水，供应着家里的开销。虽然老二和老三都大了一些，老三还好已经能够吃杨怡嘴里咀嚼碎了的饭了，可是老二的嗓子细，怎么都不能吃下饭去，一直只能靠奶粉喂养。光奶粉每个月就要花掉不少钱，而且杨怡马上又要生孩子了，也需要补充营养，家里的晨风也需要花钱，李长青每天脑袋里盘算着这些的时候，他就不觉得累，也丝毫不敢怠慢。能有这样一份稳定的工作他很感激了，后来，听人说每天多拉一些还能多给两块钱。为了那两块钱，李长青忍受着辘辘饥肠，一直干到晚上九点多才回家。

“快吃点饼吧，你要累了就不要这么拼命了，我省着点花，再说月子里也不用补什么营养了，都第四个孩子了，我平时吃的多，身体好着呢。”杨怡给李长青拿出来那份烙饼，虽然不多，但是烙饼毕竟是硬饭，比玉米粥还是要强好多，况且这是她省下来的自己的那一份。

“你以后别给我留东西了，咱们这是在你娘家，在怎么说，也是寄人篱下，你别等人家说咱们。”李长青虽然饿，但是他还没有饿到迷糊，他知道这是杨怡偷偷的给自己留下来的硬饭，肯定是应该她吃的那部分。他小声的跟杨怡嘀咕着，旁边孩子们和两位老人已经睡着。杨怡没有说什么，她也知道自己做的有失体面，可是她也是心疼眼前这个男人。

“呜呜呜”李长青的饭还剩下最后几口没吃完，老二便因为奶粉的消化完毕而哭了起来。杨怡迅速的从被窝里把她抱起来，她不想让自己孩子的哭声惊醒到对屋的弟弟和弟媳一家。

“我去给她兑奶粉吧，肯定是饿了。”李长青刚要放下饭碗，杨文广便已经做起来了。

“你吃饭吧，我去给她兑。”

“爸，你醒了啊。”

“嗯，没事，你吃吧，你都累了一天了。我去给她兑。”李长青对于老丈人对自己的体贴和最近对自己这一家人的照顾不胜感激，于是在幸福中他得意继续吃着媳妇给自己留存的有温度的饭菜，虽然是那样的简单。

就在杨文广还下地穿鞋的瞬间，对门也传来的哭声。那个刚刚满月的侄子，现在也是扯开了嗓子叫唤。

“爸，小伟凡的尿布没干的了，你给我拿两块尿布来吧。”沈瑾显然已经听见了东屋里面的动静，其实即使她听不见，这一个月之中她也是任性的使唤着杨文广。既然婆婆指望不上，她当然必须得指望这个公公。

“我先给二丫头兑个奶粉，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沈瑾听到自己公公的这句话，看着被小伟凡尿湿的被子和尿布，想到了李长青一家在这里已经白吃白住了一个来月，现在自己的公公竟然先去管他的外甥女而不是来管自己的孙子，她的火气忽然一下子就起来了。

“杨余，杨余。”她故意大声的叫唤着杨余，然后还踹了他两脚。

“怎么了。”杨余仍然在睡梦之中，显然被自己的好梦被打搅也是充满了怨气。

“你儿子尿床了，没有干尿布了，你去给他拿一块。”沈瑾的语气里已经充斥着埋怨和火气。可是，一向不太理会这种事情的杨余哪里体会的到。

“让爸给拿吧。”他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翻个身就继续睡觉了。

“你爸伺候你姐的孩子呢。”沈瑾故意将这句话大声的喊了出来，整个房间都听的如此清晰。杨余倒是被这句话一下子刺到了什么东西，精神的一下子坐起来。

“你那么大声干嘛？”他赶紧将自己房门的木头门用脚踹紧了一些，生怕对门的二姐听到。

“我大声怎么了，你凭什么训斥我，我说的是事实啊，你爸就是在伺候你姐的孩子，不管你的孩子。”她的声音丝毫没有下降，反而还更提高了些。

“你这娘们，还上劲了你。”杨余见沈瑾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过分了，这明显着是给自己的姐姐话听呢。自己和姐姐一向是那么亲，他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媳妇这样风凉话给自己的姐姐听。

“我就上劲了，你怎么着。你又不管孩子，我辛苦给你生儿子，你们没人管，还训斥我。”就这样一个女人的戏台子就地搭起来了。

李长青听见弟媳妇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马上放下了饭碗去接过老丈人给自己女儿兑奶粉的瓶子，让老丈人杨文广去给送尿布了。毕竟大半夜的，他不好去西屋，也没办法劝说，只能默默的听着，况且这弟媳妇埋怨的正是自己一家，想必也是不想见到自己的。

“沈瑾你还别来劲啊，你生儿子怎么了，生儿子这一个月不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啊，真拿自己当祖宗出不来这月子，总得人伺候着是吧。你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啊，你这都出了月子半个月了还让人怎么伺候，爸不是说一会儿来了吗，你还叫喊什么。”杨余见媳妇来劲了，况且这么大声，二姐肯定也都听见这些指桑骂槐了，干脆正式的教训起媳妇来。

“别吵了，我先给你这送尿布来了，我没给她兑奶粉。”杨文广爸尿布放在沈瑾的枕头旁边，一边劝说着。

沈瑾听见自己的男人是这样的训斥刚给他生完孩子的自己，索性更是委屈，干脆大哭大闹起来，甚至是不惜吵醒了自己的大儿子。

“我怎么这么命苦，给别人生儿子，还得受别人气。不换了，这孩子死活我不管了，反正是你们老杨家的孙子，你们自己养活吧。”她把尿布用力扔到了地上，就开始躺在炕上，抱着枕头哭。

“妈，妈。”三岁的杨灏凡已经不明所以的被吵醒，他爬到妈妈的身边，只是一个劲的哭着，叫着妈。

一时之间，本来安静的房子里，四个孩子，一个女人的哭声打破了一切。

“这又是怎么了，好好的，大半夜的又闹什么？”张明月也被吵醒，开始了唠叨。

“妈你少说一句，你在这给我看孩子，我过去看看。”杨怡素来知道自己妈妈的性格，不但不会解决事情，只会一个劲的瞎唠叨，反而是个火上浇油的。

杨怡给李长青使了个颜色，让他回东屋去管自己的孩子了。她则去了西屋，一下子从爸爸手中接过来哭的正大声的小伟凡，她的亲侄子。

“喔喔喔，不哭，不哭，伟凡不哭。”一边安慰着孩子，一边熟练的给他换完了尿布。

“小瑾啊，你别哭了，你这刚出完月子，可不能这么伤身。”杨怡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过去安慰。沈瑾见杨怡过来，不但没有要息声的意思，反而是更大声。本来她的男人就是为了这个女人而忽略着自己和自己的儿子，她现在怎么可能给她好脸色。

“二姐，你不用理她，这女人，他妈的就是欠打。”杨余见沈瑾这幅德行，真是恨铁不成钢啊，还要让自己最爱的二姐去给她低声下去，他真是想揍她一顿。

“你打，你打，你打死我吧。这个家给你们，你们是一家人，就我一个外人，你把我打死了，你们好好过日子吧。”沈瑾一听这话，突然从枕头上窜起来，特意向杨余身边靠了靠，做出一副任他打的姿态。

“你。”杨余男人的自尊心和对自己姐姐的那份疼爱的心情，真的让他鬼使神差的举起了双手，幸好被杨怡一把拦下。

“杨余。你别犯浑。”

“二姐，这女人。”

“你去，去东屋冷静冷静去。”杨怡为了避免更大的争吵，只好先把杨余支开。杨余也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干脆就走了。

“疯女人，过够了说话，过够了给爷们滚蛋。”杨余啊杨余，偏偏就在走的时候都不能给她的二姐省点心。

“是你过够了想让我走吧，我走，我走还不行吗？”说着，沈瑾便要从炕上下地。可是，即使是气头上的女人，她还是残存着对孩子的理智。因为大儿子杨灏凡紧紧的拽着自己，她竟然在那个瞬间停住了。杨怡见状也赶紧将小侄子给到了爸爸手中，帮忙按住弟媳妇。然而沈瑾并不领她的情，反而是一下子狠狠的甩开了她。

“这么晚了，黑灯瞎火的，你往哪里走。杨余他浑，你别跟他一般见识，我帮你说他。还有，过两天我们就走了，你这俩孩子，爸妈都得靠你撑着这个家呢，可不敢瞎说。”杨怡知道现在唯一能安慰到弟妹的，就是自己的离开，是他们一家人的离开。虽然她都不知道他们要去往哪里，可是，她深刻的知道，经过今晚，他们必须要走了。

这对沈瑾来说，的确是个暂时的安慰，况且她也想了想，自己这大半夜的的确没地方可以去，要回娘家也得明天才能有班车呢。所以，虽然没说话，仍旧板着脸，哭声慢慢的降下去，开始哄着灏凡了。

杨怡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将弟弟的两个孩子哄睡，然后又好不容易的说服了弟弟回屋睡觉了。毕竟还有小孩在，万一晚上有什么事情，还只能是这个做丈夫的在身边最方便。杨余满不情愿的等到屋里都安静下来，才慢吞吞的被杨怡推过去。李长青哄好自己的孩子，等到一切都安静的时候，他碗里的饭已经冰凉，他还没有吃饱，但是被这一折腾，他根本没有办法再去给自己添置一碗饭，只能囫囵吞枣地吃掉的剩下的几口，然后匆匆睡去了。明天，他还要凌晨五点就起床，然后骑着那笨重的二八自行车去赚钱，养家糊口。

幸好，这后半夜的时光里，还是安静的。大概孩子们经过这样的折腾也是累了吧，竟然后半夜都没有闹腾。可是，安静往往是暴风雨的前奏。